我遇上他时,他已有了故事,但他告诉我,经过无论纯粹与否,这份感情永久纯粹。
我敢说只要是人,肯定会被我铿锵有力且有节奏感的敲门声惊醒,但事实是,我站在女生宿舍楼前顶着大风敲得拳头都红了,里面丝毫没有回应。
“阿姨,美丽的何阿姨,帮我开开门啊!”我打了个冷颤,感受到了风的凌厉,知道不太妙,想必一场大雨是免不了了,我提高了分贝,“阿姨!要下雨了!快帮我开门啊!”我一边看着那长了毛的月亮,一边锲而不舍的敲着。
月亮长毛,半夜雨濠濠。
“你别敲了!”一个洪亮的声音突然从玻璃门后传来,我以为是阿姨,激动得转过头笑脸相迎,谁知道一个贞子造型的羸弱女生一脸怒气得站在门后,把我吓个半死。
“你运气比我们好,阿姨儿子出了事,她连夜赶了回去,还把钥匙带走了。”她看到我的惊恐表情,便漫不经心得撩了撩长长的刘海,语带无奈得说。
“那是谁锁的门啊?”我不敢相信得问,“阿姨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哪知道是谁锁的。阿姨如果明天早上阿姨还不回来,学校就只有派人来据锁了。”她有点不耐烦得看了看横隔在我们之间的巨大锁头,我竟无言以对。
“同学,不要太沮丧了,反正现在是夏天,在外面熬那么六七个小时也就过去了。对了,植物园那边有个长凳还挺舒服的,你可以试试,晚安。”她说完,便带着一身仙气飘走了,我狠狠地拉了拉门把手,颓然得蹲了下来。宿舍的人肯定都急坏了,现在朝着五楼喊一嗓子,她们应该能听得见,可是整栋楼的人都会被我吵到。突然想做一个失败的man,伸出手就可以射出网来,直接奔到五楼。我默默蹲在宿舍楼前,没有方向,心里满满的都是对舍友的挂念,仿佛有心电感应一般,朦朦胧胧得我竟听到了晓舞的声音。
“这么晚了,能去哪?”
“不会被山上的黑瞎子抓去了吧!”还有莫布的声音。
“你见过黑瞎子?”
“我明天就抓只来送你!”
我兴奋得站起身,往宿舍楼内看,就见楼梯拐角处,她们急匆匆往下走的身影。
我兴奋得喊着亲人,“晓舞,我在这。”
“哎呀,我的妈!”莫布惊魂未定得拍着胸脯,“怎么回事?”
我把现在的情况大致和她们说明了一番,晓舞赶忙跑去管理员的房间,没几分钟便跑了回来,冲我们摇了摇头。
“那怎么办啊?”莫布焦急得问。
“去山上和黑瞎子住吧!”晓舞不痛不痒来了一句。
“什么时候了,还开玩笑!”莫布瞪她一眼。
“打电话给……”晓舞似乎有了主意,我眼睛一亮,满怀期待得看向她,她却犯起了嘀咕,“给谁呢?”
“我不喜欢黑瞎子。”我哀叹一声,又蹲了下来。
“给帮主吧!”莫布提议。
“不行!”我立刻否决,从开学来,班主任就一直很器重我,委我以英语课代表的重任,最近我的成绩有所下滑,班主任很是忧心,生怕我是被家里的事情所影响,现在再加上一条夜不归宿,恐怕以后在他面前我都会抬不起头。
大半夜的,班主任早睡了!”莫布也不同意。
“这样吧,我就去植物园的凳子上睡一晚。我还不知道睡公园是什么感觉呢。”我故作轻松得说,“明天早上就有人来锯锁了。”
“你长胆了啊!”晓舞完全把我说的话当笑话听。
“你们放心好了,没事的……你们快回去睡觉吧!”说完,我也不待她们回答,便一溜烟得往植物园方向跑去。
“纪忘言!你个白痴!”
“喂!”
如果不是植物园旁边还亮着灯火的园丁屋,我恐怕就没有勇气在这张凳子上留宿了。关于这个屋子里的老园丁,我听说过他的一些故事,也不知是真是假。
我轻轻得躺了下来,变换着各种姿势好让自己觉得舒服一点,这张凳子已经有些年月了,咯吱作响,周围一群不甘寂寞的蚊虫过来伴奏。头顶一棵茂盛的月桂垂下了大而壮的枝丫,我拍了拍月桂树的叶子,脑海里顿时飘过了那句“何去何从”。
月桂啊月桂,原谅我徒劳的张狂却从不知路在何方,原谅我疲惫的颜容从不懂何去何从。月桂看上去有种淡淡的疲惫,可能是它太老了,累了。
桂花的香味是特别的,我很喜欢。外婆家就有几棵白色桂树,小的时候从来不理会什么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之类的文气话,只是一个劲得撺掇别人帮我摘些花枝,拿在手上把玩,不弄得粉碎就不会罢休。
渐渐得,我竟真的开始处于一种半睡眠状态,朦朦胧胧中却突然感觉眼角一阵冰凉,我猛得惊醒,环顾周遭,我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听“贞子”同学的话,来这里过夜。
我起身,躲到了园丁屋的走廊里,里面的老园丁听到了动静一直在追问是谁,吓得我在雨里像只无头苍蝇般乱窜,最后跑进了广播室所在的那排长屋走廊里。
我像只落汤鸡,孤独得静立在长长的走廊里,呆呆得望着被大雨溅起朦胧意境的台阶,感受着夜雨带来的静谧与神秘,等待着被长长的夜风风干,心中有块秒表以毫秒在计算着时间。这恐怖片的场景铺垫得相当精细具体。
倒霉的事情像烤串,吃完一串,再来一串,吃撑了也就累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恐怖片的开始应该是从台阶上忽然出现的那双脚开始的,这是一双似曾相识的黑色帆布鞋。。。
我循着鞋渐渐往上看去,来人背对着屋前的路灯,看不清楚脸,尽管狼狈,但鬼终究是鬼。
“啊!……”我惊叫出声,抱着胳膊一个劲往后退,蜷到了角落里,稍微镇定了点之后,才有些狐疑得打开眼睛,再次看向门外。
鬼迈着大步走了进来,步调缓慢而优雅。
“成林?”
“我以前是不相信人吓人会吓死人的,现在看来,这种事情发生的概率还是高的很。”
“你怎么会在这?”确认无疑之后,我欣喜若狂,这下就算真的有鬼我也不怕了,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是跟着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进来的。”他剧烈得抖着t恤上的水,短短时间就湿身了两次,境遇实在引人同情。
“我吗?”我好奇得走近他,指着自己问,“你会不会太无聊了?”
他似乎偏头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直接把身上那件境遇不堪的t恤脱了下来,我没个心里准备,又被吓了一跳,好歹我是个女的,我适当退后拉开了点距离。
“所以你是担心广播站失窃?”作为站长,这职业操守让我肃然起敬,但可信度却不高,“你不是早该回宿舍了吗?”
“大半夜的,黑咕隆咚,我找不到方向。”他用力拧着t恤。
“大半夜的,你说这样的瞎话,不怕招小鬼吗?”
“黑咕隆咚的,招来也看不见。”
“我有个想法,你是不是不想一身狼狈得回去被宿舍的人笑话?”
“好想法,”他赞叹道,复又将衣服套回了身上,“连我都没想到。”
“不承认的话,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你一直跟着我。”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不过是开开玩笑而已。
“你的想法挺多,还有没有更精彩一点的?像是借尸还魂,午夜幽灵什么的?”他故意压低声音说,我的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
我愚蠢得伸出手指求证似得戳了戳他的肉身,还好,真实存在,“午夜幽灵……可以排除。”
“你排除的方式太草率了吧!”他忽略我的幼稚举动,兀自甩了甩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你笑什么?”
我抹了抹溅到脸上的水渍,收回了笑容,“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很像某个动物。”
“什么?”
“狗。”
他僵着头,错愕转化成了无奈,“我果然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
“狗不好吗?”他为什么会这么理解?“再说我们又没什么业务往来,你的形象好坏都没多大意义。”
“话不能这么说,江湖路上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吧,你这么拽,关键时刻,罩我一把也不一定不是?”
我朝他翻了个大白眼,我几时拽过了?
“谢谢你的抬举哈!学长……”
“应该的……”他摆摆手,咳了起来,“关于朋友敌人的定义……纪忘言,我们这样应该算是朋友了吧?……我连你家都知道在哪……”
“你没事吧?”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到去观察他的表情了,没注意他在说什么,黑灯瞎火的,我只能看到他脸部的轮廓和一如既往黑得发亮的眼睛,气色这种东西估计是观摩不出来了。
“没事。”他别过脸,走到了墙角,蹲了下来。
“你干嘛?”我问。
“准备休息。”
“你开玩笑吧……”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去处吗?”
“我……”我东张西望一番,只见广播室紧闭的门和窗,“广播室失窃……”
“什么?”
“溜门撬锁什么的你应该挺擅长吧?”
“我做过什么让你这么高看我?”
“我们把广播室的门撬了吧!”为了不至于明天早晨看见一个发霉的成林蹲在走廊的角落里,我有必要采取极端措施。
他沉默的将头埋进了膝盖,半天也没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