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人佝着身子恭恭敬敬的进来行了礼,苏尹放下手中的茶杯,缓缓开口:“青叔在我家多年,情深义重,连苏府如今这般光景也没有舍我们而去,这般恩德,尹儿先在此谢过。”说罢,起身行礼。被唤作青叔的老人连忙过去扶起苏尹,眼中闪着泪花:“小姐这话实在是言重了呀。且不说当年老爷救老奴于危难之中,就是苏家对老奴这二十多年的情谊,老奴也不能再苏府正是需要老奴的时候,忘恩负义的离去啊。老爷夫人对老奴恩重如山,多年来小姐也对老奴礼遇有加,老奴断不可做那无情无义的人。”
苏尹示意柳儿搬来一个椅子,自己扶着青叔坐下,也坐回自己的位子,思忖着开口:“如今父亲离去,但是苏家还在,就算只剩我一人,我也当重振我苏家。”
自苏相过世这么久来,小姐郁郁不振,青叔以为苏家就这么倒了,今日听苏尹此言,心中感慨万千,泪光在眼中打转,青叔又欲跪下与小姐行礼,幸而被柳儿扶住。
“如今顾不得这些俗礼,我今日请青叔来是有要事相商。”苏尹顿了顿,亲手给青叔递了一杯茶水,接着说道:“苏家产业虽然被没收,好在府上还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不过坐吃山空毕竟不是办法,如今第一要做的便是维持这家业。麻烦青叔整理一下这些年的账本,待我一一看过之后清楚家里的情况了再大刀阔斧的改善。今日先从之前的铺子掌柜里,青叔先挑几个忠实勤恳的,先置一些苏家做惯了的,稳妥的铺子。一边再每月送些银子到那些赡养孤苦孩子的寺庙之类的和那些贫寒学子的学堂,算作为先父抵债了。至于府上的丫头……”
苏尹有所犹豫,她不知道现在这般光景,还有没有人特意安排人在府里盯着,还是狠了狠心:“家里这些……苏家出了事情还愿意留下,定是有情谊在的。但是青叔心如明镜,那些老实的,自然可以委以重任。先父庇佑,尹儿从未接触过这些事情,还请青叔提点。”
“小姐哪里的话,这都是老奴的本分啊。”
苏尹点点头,便让青叔立刻着手去做了。柳儿过来为苏尹续了一杯茶,眼中闪着泪花。苏尹见她这般模样,叹了口气,拉着她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跟前:“如今这般,我只能强迫着我自己站起来扛起这个家,你可知道?”
柳儿咬着嘴巴点点头。
苏尹接着说:“如今我身边最信得过的也只有你和青叔,你可知道?”
眼泪蓄满了眼眶,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苏尹的手背上,柳儿接着点点头。
“那如今你这般样子又是给谁看的?”苏尹突然大怒,站起来推了柳儿一把,力量之大竟把柳儿推倒在地。柳儿吓得眼泪都流了回去,一脸诧异的抬头看着苏尹,也忘了爬起来。
“明知道你现在于我是何意义,你也不想着坚强起来帮我管好下人,如今露出这般软弱的模样,是嫌苏家的笑话还不够还是嫌苏家如今还不够颓败?你还是滚出苏家吧。”苏尹瞪圆了眼睛,指着门口,像是真的要把柳儿赶出去。
柳儿咬着牙逼着自己不哭出来,慌忙爬起来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个头,压抑着哭腔一字一顿:“柳儿知错。”
苏尹叹了口气,摔坐在椅子上,扶了额头,像是没有力气了一样:“你去吧。准备明日去灵济寺上香。”
柳儿要把嘴巴咬出血,在地上又重重的磕了个头,方才离去。
这日皇帝心情似乎很不错,拎了一只金丝鸟笼在御花园中闲逛,身后跟随的人都离了十步之远,身边只有一个黑衣的护卫低着头在皇帝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堆。
“不愧是苏道名的女儿。”皇帝似笑非笑的说了一句,然后拿着根不知道在哪摘得草逗着笼中的百灵。护卫打了个冷颤,不知道该不该问皇帝要不要去了这个遗孤。
“不必理会她,一个女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若是赶尽杀绝,倒会叫朕被天下人责骂朕薄情寡义。”皇帝伸了伸手,便跟上一个年长的太监,弯着身子走过来接过皇帝手中的鸟笼,又退回十步之远。
“留下她的话,安王那边怕是心神不定。”
皇帝瞥了一眼这个护卫,冷哼了一声:“你跟着朕也有十年了吧。”
“刚好十年。”护卫不知皇帝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一时摸不着头脑。
皇帝又是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这护卫跟着自己十年了都没了解自己的心思,倒也是大有好处。
“朕那个儿子……想怎么闹腾就由着他怎么闹腾就是。毕竟是朕最心爱的儿子,朕还能为了一个女子与他反目不成?”
侍卫听着皇帝像是在宠着安王似的的话,不知为何他后背有些冒汗,像是谁打开了他的天灵盖灌进去了一股汪泉,他似乎顿悟了十年来都没明白的问题。他心中清楚他能跟着皇帝这么多年都没被皇帝除掉,只是因为他不懂皇帝心思只知道尽心做事。想到这里便立即止住自己的心思,恭敬的行了礼便消失在御花园中。
熙王府里,楚熙放下手中的书,揉揉眼睛,走到窗边,抬起头看了看阳光正好的天空,手指似有似无的在窗棂上敲打两下,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神色大变,唤来心腹,他府上向来耳目众多,但是书房一向是最干净的,便没有忌讳的直接厉声说道:“去查查安王这几日到底去了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