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为晞却是一挑眉,道:“你确定?”
桓琭白抬起头来,看着路为晞。这个小丫头素来冰雪聪明,她会这么问,定是发现了什么。
尽管桓琭白手下那几个忠心耿耿的侍卫掩饰得很好,可路为晞仍能感受这两天他们几人之间那种隐隐的躁动。
“那是他们在担心你。”桓琭白像是看透路为晞的心思,道。
“哦,那还真是抱歉呐,我拖了你们后退。”路为晞口气里有几分歉意,眼中却是浅淡的笑。
桓琭白见她如此,也轻笑了下,低着头看棋盘。
一阵静默后,却听路为晞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他们是在担心你,虽然我不知道什么原因。”
这声音离得有些远,桓琭白再一抬头,就见她不知何时已经走到马车门口,拉着门准备出去。
“阿晞……”他伸出手要拉,却见路为晞摆了摆手。
“你若是信我,就让我依着自己的意思做一回。”她的声音坚定地不容置疑
再一晃眼,她已是一脚踏出了马车。
马车外守着的第六,听背后车门开了的声音,他转身一看,见来人居然是路为晞,不由地一吃惊:“您怎么……”他家爷怎么舍得让这位宝贝疙瘩出来,开玩笑的不是嘛!
“我不是来捣乱的,更不是来寻开心的。第六你老实告诉我……”她平静地环视了一圈立在山石上的异族人,“你们是不是还没准备好?”
桓琭白为了把戏演得真,真就兵分两路而行了,而这边虽然一直防备来人,却并未在他们外围做陷阱和埋伏。
就像路为晞想的那样,他们如今正像是瓮里的鳖。
然而这也是在他们的计划之内,不过就是咬牙挺一挺的事。他们爷虽是惯于谋定后动的主,但这谋里有不少次是在刀尖儿上行走的。尽管如此,他还是干脆利落地回答了:“是。”
第七第八分别从后侧包抄,可两人如今确未就位。
而且偏偏不巧,就赶在了今天。
或者说,这群人是故意选在今天。
“那么,我来拖。”路为晞这话说得像是戏言,可她的表情,却认真地让第六不容怀疑。
两人这番交谈不过数秒,待她说完,对面的异族人也刚好发现了她。
不过一个女人,他们并不放在眼里。
领头的那个大声喝道:“怎么,桓琭白怕得让个女人出来了?可真是孬种!”说着,放声大笑了起来。他的手下也跟着笑了。
然则路为晞不为所动,等这群人笑完,便两手插着腰,一翻眼皮,懒懒地道:“切,我家白哥哥是高岭之花,哪是你们这群糙汉子想见就见的。想见,先问问我同不同意。”
“你这小娘们哪儿来的?”一人见这白白净净的小丫头立在那儿,有些好奇。
“你们不知道我啊?”路为晞故作惊讶地张大了嘴,“就这消息来源还干杀人的活计。那现在本小姐就屈尊降贵地告诉你们,本小姐是新上任的昱王妃,你们现在赶紧说雇你们来的出了多少钱,我出双倍,你们啊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吧。”说罢,还作遣散姿势地摆了摆手。
“钱?”那头领听了又是哈哈大笑,而后忽得一唬脸,沉声道,“你把我们当什么了?果然不过是个不知气节为何物的小女子!”
“气节?一群土匪跟我讲气节?”路为晞也跟那头领一般狂笑不止,而后倏地收了声,吼道,“我的气节就是:今天谁敢动桓琭白,就先从老娘尸体上踏过去!”
她的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一支箭嗖得从对面射了过来。
第六见状,瞳仁一缩,惊得出手要拦,却在看到路为晞脸上的表情时,再也不敢妄动。
她的表情平静而肃然,眼神却迸发着视死如归的气势,以至于那支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的时候,她连动都没动。
对面那群人本就意欲用耍她一耍,却亦是被她身上凛然的气势所震撼,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我话已至此,既然你们不愿收手,那么——”她瞥了眼周围已经就位的几人,手扣到车门上,“咱们你死我活各凭本事!”脚下又是一蹬,钻回车内。
待到进了马车,看到坐在里面安之若素的桓琭白,她才仿佛后知后觉一般,整个人软了下来。
“这就是你要做的?”桓琭白的声音听来微微有些鄙夷,好似在嘲笑她愚蠢的表演一般,“刚刚那段话都是真的?你不怕死?”
“有一句假话。”他这样,路为晞反倒觉得很轻松,她摇了摇头,“就是给双倍的钱,我才没钱给那帮子人呢。”
说着她便笑了,那笑声一直持续了很长时间,以至于仿佛用完了所有力气之后,才停了下来:“确实不怕死。因为,如果真的只有我活着回去的话,京都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我和文国公府淹死。所以,假如你出了事,就算为了爹娘,我也必须死。这么一想就不怕了。”
又或许,如果死了,就可以回到曾经的那个世界了。
桓琭白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想至如此,心中突然不知是何滋味。
他沉默着,路为晞便继续开了口:“比起我,倒是你,到底瞒了我什么?你和平常不一样,不过,你要是不愿意说就算了。”她之前起身,他没发现,也没拉住她,这本身就很奇怪了。
“没什么不好说的,不过是没了功夫成为普通人罢了。”桓琭白似乎并不忌讳,“每月十五一次,并无治愈方式。”
这,是极少数人知道的,他曾经唯一的弱点。
但他从未把它当成一回事。
这世上,他真正当回事的,也就只有她了。
路为晞点了点头,两人彼此静坐了一会儿,待听到外面声息平静了下来,她才撩开车帘,倚着马车向外看去。她不敢看地下,怕看到遍野的横尸会产生不住的怜悯和哀叹,尽管她知道这种无谓的现代人的慈悲与人道主义,在古代社会根本没有一点卵用,可她却无法改变自己是一个在现代社会下教养而成的普通人,她的内心无法控制地,对生命的死亡有所波澜。
于是,她不看地面,只看天上。
不知何时,夜幕已经悄然降临,一轮圆月挂在空中。
------题外话------
这着实算不上什么险情啊【捂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