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
无情？桓琭白无情？
或许，他在战场上，是雷厉风行；在朝野中，是雷霆手段。以至于让很多人觉得，他冷酷无情。
但，至少这个男人在她的面前，绝不是无情的。他的温柔，他的好，她全部都记得。
是以，在客栈里，她亦是这般肯定地回答他的。
“我……”路为晞抿了抿嘴，而后摇了摇头，“我更想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桓琭白缓了缓，道，“我从很久之前，就知道了他的身世啊。”
桓琭敬的母妃独孤氏是临帝还是太子的时候，西平西羌之后带回来的，她不仅是西羌一个部落的公主，更是西羌大汗之妃。尽管底下颇有微词，但因为桓珩怿贵为太子，又刚立战功，这个侧妃的名分就这么落了下来。而那之后没过多久，这位独孤氏就诞下桓琭敬。
“难道桓琭敬不是你父皇的孩子？”路为晞听到这样的剧情，马上就猜出了这么个套路，“说到底他为何要带这么个身份复杂的女人回来啊？”
“因为……被她柔弱的外表和凄惨的身世打动，所以起了恻隐之心？”桓琭白极罕见地，唇角勾出一丝嘲讽，“我毕竟没有亲历现场，只是就我手底下查到的来看，那位西羌曾经的大汗杀了她的父兄，强占了她和她的部落，她在他身边那几年，整日都想着复仇，而我父皇，刚好替她完成了这个夙愿。至于老四……确是父皇的孩子。只是……”
“只是？”路为晞疑惑道。
“他不信啊。”桓琭白眼睛微眯，像是在回忆一段很久远的故事，“皇祖父不喜欢他，更是毫不避讳地多次说他不是我们桓家的血脉，少时这话连我都听了几次，更遑论他。大抵，就是真信了吧。”
先帝的意思很明显，无论如何都要把桓琭敬和桓家的两个嫡孙子划清界限，以免得自己百年之后儿子一时糊涂，将皇位传于他。
“却没想到，刺激了桓琭敬意图报复？”路为晞揣测道。
“是，他一直觉得，西羌现在的大汗，才是他真正的兄长。又或许，他什么都明白，就是想报复少时皇祖父对他的冷遇，弥补他所受的伤害。”桓琭白道。
路为晞听了只忍不住扶额，感觉这位有病青年需要及时的心理疏导啊。尤其他性子又如此狂妄，就好像对自己的意图不屑遮拦一般。
但是……
比起这些，路为晞却透过桓琭白的语气里感到一丝苍凉。既然是他能查到的事情，相信临帝自然也能查到，可他却仿佛是为了弥补桓琭敬一般，未曾再追究桓琭沅受伤之事，只是依着他也“受伤”，将他架空。大抵在他的眼中，一个儿子已经受伤了，若是再为此处罚了另一个，那真正是要让自己为难了。
桓琭白觉察出临帝对桓琭敬那种又怜悯又无奈的态度，以至于倚重于他也是为自己多加一重保障罢了。认识到自己是这样的存在之后，他便对于一切所谓的重用，都轻轻放下了。
“这是他的感情债，与我无关。”末了，他这么道，“整件事情里，真正无辜的是母后和皇兄。”
路为晞一直很想问他，是不是因为如此，他才和女子保持距离，甚至不自由地抗拒。
那么她呢，他对于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这些话，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与赫连霐分道扬镳后，走着走着，路为晞就发现沿路的城镇愈加少了，乡村农田则相应多了起来。
这两天一直在下雨，光线不好，她索性就把书籍都收了起来，装箱子里，免得犯潮。于是，就只能做些动手的活计打发时间。
这天，她正闲来无事在马车上钩编，却觉得马车倏地一停，她也差点被钩针戳到。好在驾车的第八经验老道，很快就稳住了马车。
“请王妃恕罪！”马车外第八的声音传了进来。
“无碍。”路为晞放下手里的针线，问道，“怎么了？”
“好像是前面的路被堵住了，属下已经差人去打听了。”第八回道。
路为晞撩开帘子看了看，倒是看不清前面有什么，但想来应是下了雨山体滑坡堵了路，便又放下帘子，静坐了一会儿，而后便听第八回消息了。
“禀王妃，是山石滚落堵了路，一时半刻怕是通不了。王爷命从旁边的小路走，不过小路比较颠簸，您看……”第八在马车外挠头，他家王妃是娇滴滴的大小姐，这跟他们一路南行就够委屈的了，现在还要走小路。
“就这么办吧。”路为晞倒是不犹豫，答得爽快，“不过运粮车怎么办？”
运粮车宽大，怕是小路过不去。
“他们在这儿等到路通，从大路过去，而后与咱们在前边汇合。”第八道。
路为晞嘴上应了一声，眉头却是皱了起来。
怎么都感觉这安排有些奇怪。
因为走小路要求轻省，于是路为晞便不得不在桓琭白那辆马车里“凑合”两天。
果然她就知道这人是故意的！
她悄咪咪地横了桓琭白一眼，却见他依然乐此不疲地玩着一个人的围棋。
正这么想着，就听外面传来了异动，而后就是一声高喝：
“桓琭白，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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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
这句话，已不是她第一次听见。
这个世界上，想要桓琭白的命的人，太多了。
她悄悄看了眼桓琭白，发现他依然神态自若，丝毫未被影响到。
“你早就知道的吧。”路为晞虽是问他，语气却很笃定。
从那天分两道走，她就隐约觉察到桓琭白的意图，依着他以往的行事风格，他大抵是想来个一举歼灭，但是，依着现在周围的环境，怎么都觉得他们更像是瓮中的那只鳖啊。
啊呸，这样说己方是不对的，虽然这是事实。
桓琭白点了点头：“里面很安全，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