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巧抬起头瞧了瞧面前的两个人,躬身道了声是,便关好了门退了下去。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顾珍珍从那正在装修的房子里赶回来,连披风都忘记了穿,如今这室内空气与室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是真的很冷。
秦艽将她这点反应看在眼里,慢慢走过去靠近她,她原本是想拉住顾珍珍让她进去烤烤火的,可是还没有等碰上她的手臂,自己的手就被不着痕迹的拂开了。
这下,顾珍珍今天情绪不高的原因也就显而易见了。
叹了口气,秦艽再次拉住了顾珍珍的手,也不管她如何挣扎,只是抓着她的肩膀将人按在了座位上。
对上顾珍珍写满了伤心两个大字的眼睛,秦艽开口说道,“珍珍姐,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吧,我都会告诉你的。”
唇角勾起一抹嘲讽,顾珍珍冷笑道,“都会告诉我?我是傻了才会相信你,你是他孟虎的义妹,怎会尽心帮着我?”
她话音刚落,秦艽的心里也有些窝火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现在可真是有点猪八戒照镜子,里往外不是人的感觉了。
这事儿要是搁在以前,秦艽才不管那么多,肯定抬脚就走人,但是眼下的状况明显不一样了。
顾珍珍如今这样生气,她也就认当出气筒,由着她发脾气了,大不了晚上还能在司马易身上欺负回来。
这么想着,她心里那一点点委屈的心情也就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了。
走到桌前给顾珍珍倒了杯热茶,秦艽将杯子塞进顾珍珍的手里,然后就松了手。
顾珍珍有些走神,等那杯壁的温度渐渐上来,她一个激灵,便将手中的杯子扔了出去。
随着一声破碎的响声,那原本好好的杯子,就这样四分五裂,再难复原了。
这医生动静让顾珍珍有些呆滞,静静地看着自己被烫红了的手掌心,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秦艽默默地看着顾珍珍的眼泪从在眼眶里打转,再到最后变成一大滴一大滴的水珠从眼睛里滚落下来,她始终只是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
良久,她弯腰握住了顾珍珍的手,问她,“珍珍姐,你疼吗?”
顾珍珍擦了下脸颊上的泪水,没有说话。
秦艽用指腹轻轻揉着顾珍珍被烫红的地方,开口了,“感情有些时候就像是你手里捧着的一盏热茶,你想用它捂手,但是它却会灼伤了你。与其让自己受伤,倒不如扔了它,免得让自己受伤。”
闻言,顾珍珍抬头望了望秦艽,用哽咽的声音开口了,“可是这么多年的感情,又该如何放下?”
“放不下也要放下!”秦艽松开了她的手,语气瞬间凌厉了起来,“这些日子你不好过,我也不好过,我想你一定想知道那天孟虎究竟跟我说了些什么吧?”
顾珍珍心里一紧,心里十分抗拒说不想听,不要听,可是她却不由自主的竖起了耳朵,想要听一听自己心上人的话。
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她都想听。
看出了顾珍珍的坚持,秦艽也不犹豫,一字一顿地说道,“他说,他孟虎这辈子对不起你了。”
对不起?
哈哈——
顾珍珍听完这句话突然就弯腰笑出了声,随后等她再直起身子时,已然泪流满面。
风风雨雨相伴这些年,到最后,她却只得了他一句对不起?
秦艽看着顾珍珍这个样子,十分痛心,可是却又无法安慰她,只能用最为秦艽的方式,逼迫她从这场注定的失恋中走出来。
“珍珍姐,分别近两年,这两年间一切事物都在发生改变,你或许还在原地,但是他却已经渐行渐远了。此时此刻的孟虎,不是无名山上的二当家,也不是你顾珍珍的心上人,他是皇城禁卫军的骠骑将军,是吏部尚书的乘龙快婿。”
“呵呵,好一个乘龙快婿!那我呢?那我付出的感情呢,那我这颗千疮百孔的心呢!”
顾珍珍的情绪瞬间激烈了起来,她攥紧了拳头狠狠地砸向了桌面,将那红木雕花桌子敲得震动作响,就连那茶壶里的热水也逐渐漫了出来,打湿了她的手面。
人心都是肉做的,秦艽看见这样顾珍珍心里只有两个字,心疼。
在她眼里,顾珍珍是精明的,她可以算计她那醉红楼来来往往的客人,与他们虚与委蛇,但是从来不会将自己陷得太深。
同样的,顾珍珍也是痴情的,她就算堆着笑脸一整天已经很累很累,可是她依旧愿意挑着夜灯给那个远方的心上人穿针引线,制作冬衣。
秦艽在想,如果孟虎看见这样狼狈的顾珍珍也是会揪心的吧?
可是生命中最令人遗憾的事情,就是没有如果。
人生没有彩排,更没有倒带,所以那些你想尽办法想要抹去的悲伤,也注定无法改写。
因而,秦艽更希望眼前这个聪慧的女子,能够看开这一切,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
从此千山暮雪,层云万里,她可以悄然远去,过她自己想过的任何生活。
念及此,秦艽指了指地上的杯子,开口说道,“珍珍姐,你是个聪明人,看惯了风月场上的感情,自然也比别人通透些。很多时候,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像这摔碎的杯子,或许你可以将他们一片一片拾起来重新粘贴好,但是等你再将它捧在手里的时候,就会发现,它已经装不了水,承载不了你想要的全部了。”
是啊,自古情利两难全,破镜几回能重圆?
苦笑一声,顾珍珍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全是苦涩。
其实自打秦艽上次跟孟虎见面后避而不见那段日子开始,她就已经有了怀疑。
她从风月场上混迹多年,各种各样的事情她都见过,所以她看人很准,眼睛很是犀利。
除此之外,她还有那个秦艽常常向她提起的女人的第六感作祟。
半年多前,她几次给孟虎写了书信但是没有得到回音之后,她心里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
孟虎走那天,其实是来看过她的。
当时她看着孟虎远去的背景,就已经感觉这个男人终将有一日离她越来越远,站得越来越高,让她再也追赶不上他的脚步了。
然而那时她相信孟虎的人品,所以也总是安慰自己,因此她抱着她全部的希望和信任来到了洛都,抛下一切打算与他相守。
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抵得过高官厚禄,权力名声。
她无法睡服自己接受现实,可是却又不得不去面对眼前的一片狼藉。
今天下午,她从那个小摊贩嘴里听到这个消息后无疑是崩溃的,这一路上她想了千百种可能性,给那个男人想了万千种理由,可是却始终无法让自己释怀。
如今听着秦艽这一番情真意切的话,她似乎又有些看开了。
她是个风尘女子,怎么能够匹配孟虎如今大将军的身份呢?说到底还是她痴人说梦了吧?
轻摇着脑袋,顾珍珍虽红着眼睛,可是眼底却恢复了清明。勾起唇角来笑了笑,她拉住秦艽的手开口了,“艽儿,今天我的话重了些,你别往心里去。”
秦艽听着她的话,心里颇不是滋味儿,回握住顾珍珍那一双冰凉的小手,她开口道,“珍珍姐,你千万别这么说,咱们之间的关系,还用得着说这个?”
见她如此说,顾珍珍也只是回了个淡然的笑容,没有再说什么。
秦艽看着顾珍珍红肿的一对眼睛,安慰她道,“姐,瞧你这好好的一对眼睛都哭成兔子了,可别再哭了啊,回头不知道的以为我欺负你呢。”
现在顾珍珍情绪低落,听见她这样说也只是从唇角扯出一抹不尴不尬的笑容,再没有多余的表情了。
秦艽见她这样心里很是不落忍,于是她伸手捏了捏顾珍珍的肩膀,开口道,“珍珍姐,咱俩喝酒吧!”
……
几个小菜,几坛青梅酒,秦艽跟顾珍珍就这么在屋子里喝了起来。
这次的酒宴很是单调,因为整场下来几乎就只有秦艽在滔滔不绝的说着,而顾珍珍几乎是全程一言不发,只自顾自地喝着闷酒。
“嗝~”打了个酒嗝,秦艽两指捏着杯子晃来晃去,喝得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了,“说真的,我真就觉得这洛都城里的梨花白不如咱们卢亭的青梅果子酒好喝,也不知这些人那舌头都是怎么长的……”
闻此,顾珍珍笑了笑,半眯着眼睛说道,“梨花白有梨花白的好,青梅酒有青梅酒的好,喝腻了青梅酒的人自然喜欢喝梨花白,反之亦然,有什么好稀奇的?”
秦艽朦胧这一双眼睛看着脸不变色心不跳的顾珍珍,伸手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别说,你这话还真就有那么几分道理。哎?你今儿喝的好像比我还多啊,怎么着,晕不晕?”
晃了晃脑袋,顾珍珍单手托腮,拿起一根筷子敲起了桌面上的盘子,然后听着那叮叮咚咚的声音,咧开嘴笑了。
“不知道为什么,今儿好像越喝越清醒,想醉都醉不了似的。”
听见她如此说,秦艽也是颇为豪爽的一笑,继而大力的拍了一下顾珍珍的肩膀说道,“这有啥的?一坛不醉咱们就喝两坛,两坛不醉咱们就喝十坛,你我二人今日就喝他个地老天荒!”
“好,就喝到地老天荒!”
学着秦艽的样子举起了手中的杯子,顾珍珍与她碰了一下,然后就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辣的酒顺着喉咙进入了胃里,暖暖的,让顾珍珍从头到脚都热了起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仰头的那一瞬间,又有冰凉的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珍珍姐,你哭了。”
“不,我没有哭”
“对,你没有哭,正确来讲,那是不是眼泪,而是少量透明含盐溶液。”
听见她这样说,顾珍珍将下巴垫在手肘上,然后将一双流着泪的眼睛笑得弯弯的,“艽儿,我一直没有问你,你怎么总是说一些我们都听不懂的新鲜词儿?”
秦艽此时喝得已经有些大了,她拿起一旁的酒壶往嘴里倒了口酒,这才神秘兮兮的开口了,“珍珍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顾珍珍问她,“什么秘密啊?”
比了个嘘的手势,秦艽提醒着顾珍珍压低声音,可是自己却不管不顾的大声开口了,“珍珍姐,我并非当世之人。”
笑得耸了耸肩膀,顾珍珍闭眼说道,“艽儿又开始说胡话了,你不是当世之人,难道是鬼吗?”
秦艽见顾珍珍质疑她,也不怒不恼,只是开口问她,“你可相信魂魄之说?”
哼了一声,顾珍珍回道,“信如何,不信又如何?”
见顾珍珍这样无所谓,喝多了的秦九爷秉着科普知识的目的,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开口了,“珍珍姐,我其实是从未来社会穿越而来的。”
屋内,顾珍珍吧唧了两下嘴迷蒙中似乎要睡去,而门外,司马易的高大身形却已经僵在了原地。
他想要推开这扇门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随后他缓缓收回了手,将攥紧的拳头收紧了袖袍之中,转身离去了……
里面的两个人已经喝醉了,秦艽从宇宙的浩瀚和人类的渺起,将顾珍珍说的昏昏欲睡。
“艽儿,帮我将孟虎约出来见一面吧。”
顾珍珍这话说得极轻极淡,让秦艽听不出她的情绪。
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秦艽眯了眯眼,说道,“珍珍姐,相见不如不见。”
“可是如果不见他一面,我这颗心,好像就死的不够彻底。”
伸出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心脏,她又开口了,“难听的话,再见的话,我想听他亲口说给我听,只有那样,我才能告诉自己,好了,可以放手了。”
“姐,你这是何苦呢?”
“不苦。”顾珍珍摇了摇头,坐直了身体,呆呆地盯着面前的桌布,轻轻说道,“身处烟柳之地这些年,我一直孤身一人,孟虎是我这一生中的意外,或许也是我这一生的劫数,但如果再让我选择,我还是会选择爱他,因为爱他,让我这沉重的一生,都变得不那么辛苦了。”
伸手摸了摸桌布上的花纹,她又说道,“怪只怪我没有一个好出身,配不上他,终究是有缘无分了吧。”
听见她这样说,秦艽心里揪得生疼,站起来搂住了顾珍珍瘦弱的肩膀,她轻声说道,“珍珍姐,想哭你就哭出来吧。”
抬手附上了秦艽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背,她道,“眼泪都已经流得差不多了,我已经哭不出来了,如今我只想有始有终,亲手给我们两个的感情画写一个结尾。”
心里叹了口气,秦艽将顾珍珍的头搂在了怀里,她一下一下的抚摸着她长长的柔顺的头发,想要将她心中的伤痛一一抹去。
空气中的气流渐渐凝滞,她闻着青梅酒的醇厚酒香,看着面前火盆中明明灭灭的火光,轻轻给念起了曾经在书上看到的一段话——
这一生,总有那么一些人,是你过河必须投下的石子;是你煮茗需要的薪火;是你夜归照明的路灯。但这些人,终将成为过客,连同自己,有一天也要将生命交还给岁月。
缘去缘来,缘尽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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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昨天晚上那章的标题太瞎了,我等会儿想一个就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