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京城刚好,阳光透过稀薄的空气零零散散地照下来,打在人身上漂浮不定,漏下的阳光越过叶子形成阴影斑驳,煞是好看。
京城又开始热闹起来了,巷道行客匆匆,小贩在高声吆喝,好一派繁荣景象。
可京城向来是鬼魅生的战场,哪里会有平和的景象。
京城外郊与城楼的交界处,遍布着血肉模糊的尸体,冷硬的铁器倒曳一地。目光触及之处,皆是一片猩红,皆是死状狰狞的脸庞。
落叶缤纷,渐入秋的京城已然有有些发凉,凛然的秋风送来飒飒之意,空气中弥漫着叫人作呕的血腥味,还有那死一般的静寂。
这就是触目惊心的人间炼狱,这就是血淋淋的修罗场啊。
众人心怀戚戚,眼前的景象简直是惨绝人寰。
而后知后觉起来,这些死尸通身黑衣,瞧着就不像是京城的面孔,怎么会无端端出现在此处,甚至是丧命呢?
消息像是插了翅膀一样翻飞,传遍了整个京城。
京城的老百姓近来接连不断地见此状况,似乎已有些习以为常,肆无忌惮地议论着此事。
而世家大族却是心里猛地一跳,比起以往的时候跳动得更加厉害。凭着他们浸淫在权谋争夺的直觉,那一个想法跃在喉咙中,险些道出:终于,要来了。
果然,不出他们的所料!
昨日夜里,越世子麾下发现了一大批刺客欲要潜入了京城,个个如黑夜魅影般神秘而来势汹汹,且他们武艺高强,心怀鬼胎,若真的潜入了京成,后果不堪设想。
所幸越世子英明神武,率精兵无数擒拿刺客,黑夜中,一秀美绝伦的男子手持着战刀,散发着惊天的杀意,纵身翻跃,刀起刀落,杀倒了一大片刺客。
那无双英姿,那凛然大义,直叫人迷了心智。
众人津津乐道,仿佛是亲眼所见越世子究竟如何杀敌一般。
他们陡然变了态度,哪里还有方才同情那些死尸的模样,脸上瞬间被愤恨取代,口中唾沫星子横飞。
大骂着地上的黑衣人死有余辜,拍手称快。
而越世子又一次成了神话,越世子不仅在战场上杀敌立功,回了京城风采不减,保家卫国,风姿无双。
如惊雷一般,越世子率兵斩杀刺客的消息瞬间又传遍了京城。
有老人精心里短暂而痉挛地一颇动,没想到越世子也牵扯进来,这水似乎搅得更加浑浊了。
京城可见是有英武不凡的精兵在搜寻着落荒而逃的蒙面人,手中持着染了血的利剑,叫人不寒而栗。
老百姓不敢靠近,远远地站立着观摩着他们的英姿,满心满眼都是崇拜。
有幸者见着了一身劲装的越世子,不同于以往轻挑风流的领家少年郎,此刻的男子线条冷硬,棱角分明,就连那平日里勾走多少女子的细长桃花眼,也是如同冰雪一般,杀气腾腾。
众人心中震撼,肃然起敬。
在偶得的机会,有好事者听到精兵们提起,这些刺客正是杀害京郊外十里的李氏人家还有与宗人府丞的凶手,杀人的手法无异。
他们策马路过此处,发现了京郊外十里此等惨然的景象,顺着踪迹追查,擒拿了不少行凶者。他们的将军也就是越世子敏锐地发现了不对,认为这一场杀戮绝非是偶然,必然藏匿着更大的阴谋。
抽丝剥茧,发现了惊天秘密。有一股势力欲想要涌入京城,意在皇位。为免打草惊蛇,越世子暗地里观察黑衣人的踪迹,等候时机将他们一网打尽。
为大谋,必然有牺牲。无辜的李氏人家受到无妄之灾,镇国公府更甚,就连宗人府丞也是死于非命。
众人脸色大变,心中的堤坝自中间全部崩塌下来,如同脆弱的薄片一般,蓄积的水混合着雨水轰隆隆的钻出来,瞬间成汪洋,眨眼间便吞没了他们的理智。
杀害京郊外十里李氏人家的凶手是他们?不是镇国公府?还有宗人府丞也是?
所以镇国公府是无辜的!
众人的脸色精彩极了,像是大染房似的,红橙黄绿青蓝紫。
他们羞愧得想要钻进地缝,想起他们是如此指责,如何怀疑镇国公府大人,就恨不得将自己煽自己一个耳光。
……
京城热潮沸腾,一浪更比一浪高。
京城的世代簪缨不似老百姓,这才猛地惊觉,这是一张可怕的天罗地网。
打开镇国公府这一个缺口,涌入一股势力,植入京城的心脏,牢牢生根。
世家大族像是当头棒喝一样,猛地清醒过来。
原来,从头到尾,都意在那个位置。
然而,这事却还没有结束。
死去的蒙面人中正有沈侯府的沈小侯爷,他身上藏匿着几张触目惊心的信,通信之人各有不同,但信中内容叫人毛骨悚然。
与李氏妇人,陷害镇国公,摧毁之。
及宗人府丞,捉拿镇国公,毁灭之。
予蒙面人,通敌叛国,出卖皇朝,欲夺位。
三封信大大咧咧地袒露在人前,字字含机锋,句句有杀机。
事情总算是渐渐清晰,镇国公府才是最大的苦主,李氏妇人与宗人府丞多行不义必自毙,连累李氏人家与构陷镇国公府。
而沈小侯爷更是与刺客意图造反,篡位。
老百姓的脑子几乎是转不过圈来,里头的弯弯绕绕太多。
但他们终归知道,严惩真凶,还苦主一个公道!
京城又炸开了天,愤怒若缺口堤岸的洪水,不断泛滥。
灭恶徒,还公道!
当然,少不了对越世子的称颂,拥护声愈发浓烈。
世家大族心惊肉跳,了然。这一场博弈胜负已分,接下来,便是清算。
难免,又是一场血腥风雨。牵扯到的人,沈侯府者,还有那一股势力背后之人,必然是当诛。
至于越世子在其中参与的什么角色,他们便无从得知了。
消息兜兜转转传到了皇宫,必然掀起一股巨浪。
尚在金尊殿的锦和帝听此消息,第一时间不是愤怒,而是惊恐万状地担忧着有人谋夺着他的皇位,老半天还没回过神来。
堪堪掉落人眼球,他竟是瘫软在龙椅上双目失神,脸庞僵直,哪里有一国天子的威严,滑稽可笑至极。
其余各宫各院的嫔妃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手中的茶盏乍然掉落在地上,噼里啪啦,碎成一片白晃晃的花儿。
这一日注定是不得安生的。不知有多少人怨毒地搅碎了手中的帕子,暗恨一竟又让长公主逃过一劫,不知有多少人怒不可遏,心中的火苗噔噔噔地往上冒,冲昏了头脑。
又不知多少人,惶惶不可终日,等待着凌迟处死。
慈宁宫一隅。
宫人跪倒了一地,四处陷入了一阵可怕的诡异静默,他们脸色因心脏的痉挛而变得发白,大气也不敢喘。
御医们也是冷汗泠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断了脑袋。
床榻上的荣德太后发髻散落,嘴角形成诡异的扭曲弧度,她的手还紧紧蜷缩着,力道大得惊人,像是要掐死什么东西一般。
她本就是肃穆之人,这般瘆人模样,倒是叫人退避三舍。
宫人时不时将目光瞥向了床榻上的荣德太后,就想起了方才可怕的景象,太后娘娘听到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的消息,脸色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森起来,口中先是大吐着唾沫,后是吐了一大滩鲜血,浑身在发颤。
简直是要……没了一般。
琉王爷与明王爷负手站立在一旁,他们的面容与荣德太后极为相似,皆是严肃得有些可怕,光是站在一侧,就有一种逼死人的气势。
他们两兄弟望向了御医,声音沙哑得厉害:“太后何时能醒过来?”
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御医们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望望你,愣是不敢说话。
明王爷与琉王爷脸色阴沉得几乎是要溢出水,眸子的熊熊烈火要把人吞噬。
“太后究竟何时能醒过来!”
声音像是闷雷一般,由低而高,滚得很远很远。
众人齐齐诚惶诚恐地告罪,头贴在地面上,丝毫不敢离开一丁点。
明王爷与琉王爷简直是要气笑了,这一群废物!
他们声音不含一丝温度:“若是太后有什么三长两短?本王要你们陪葬!”
众人吓得屁滚尿流,脸颊的肌肉松松垮垮,瞧着很是滑稽。
终有一个御医出来,声音颤抖:“太后娘娘郁气淤积于心不是一日两日,今日受了刺激,所,所以……”
“而,而且太后娘娘身上有多处骨头错,错位,太后娘娘年事已高,究竟何时能醒来,微臣也不知。”
话音一落,明王爷就怒目圆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那还要你们要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