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变了颜色,拼命地在地上磕头。
“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咚咚咚,地板上慢慢地溢出了鲜红的液体。
“咳咳……”
床榻上传来了荣德太后虚弱而沙哑的咳嗽声,众人
先是一惊,片刻后眼睛当即流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意。
未待两位王爷吩咐,御医已是急匆匆搭线探脉,动作快得惊人。
一探脉,就看见荣德太后浑浊的眼珠子迸射出要吃人的狠毒。
御医吓得七魂不见六魄,动作僵持不下。
便听荣德太后艰难道:“哀家无事!退下!”
明王爷与琉王爷听到荣德太后不肯就医,脑袋也是一阵发疼。母后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过强势,不肯服输。
他们忙不迭凑过去床榻边,担忧道:“母后,身体要紧。”
荣德太后缓缓地抬起了眼皮,望见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脸色稍缓。
但仍是不肯“屈服”,她别过眼,沉声道:“哀家无事,不必如此。”
即便是虚弱倒在床榻上,就算是身体在发颤,嘴角在颇动,也笃定自己无碍。
明王爷与琉王爷不可谓不是操碎了心,他们知道母后在气什么,他们也气得厉害。
折辱了一大批兵马,生生将他们十几二十年的心血险些彻底摧毁,他们怎么能不恨,怎么能不气!
想到这些,他们的心思就有些怠倦起来,摆了摆手:“退下。”
底下的众人如获大赦,他们几乎是在一瞬间站直了身体,虽不是争先恐后地夺门而出,但那急促的脚步是什么晃眼。
慈宁宫内佛味正浓,檀香在空气中萦荡着。
荣德太后一生作孽无数,老来却是信起了佛道。
想到那一串断裂的珠子,她神色就凝重了几分,甚至有些狰狞。
母子三人沉默了良久,终究是荣德太后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谢绾不容小觑。”
简单的一句话,激起千层浪,他们的脸庞通红,鬓角的太阳穴在剧烈地喷张着。
仇恨像是魔鬼一样,吞噬着他们的心。
是啊,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一个小女娃,却是硬生生让他们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谢绾何等大手笔,他们想要除掉镇国公府,她就叫他们的兵马折辱,还没了宗人府丞这一个棋子。
她究竟是使了什么妖术,他们的计划天衣无缝,却被她轻易击破,就连生性薄凉的越世子也偏帮谢绾。
没错,旁人看不出越世子站在谢绾的阵营,他们岂会不知,越世子的每一个矛头都是指向他们。
母子三人脸色黑得像是锅底一般,久久无人说话。
倒是荣德太后眼眶翻卷出浑浊的底色,似在打着什么惊天阴谋:“中秋过后,让灵运与芳华”
明王爷与琉王爷面色微变,不知他们的母后在打着什么主意,灵运与芳华皆是他们各自唯一的掌上明珠,而且叔伯侄女的关系极好,甚至是比父女俩还要亲密,这……
荣德太后身体虚弱,但脑子还是清醒得很。看两个儿子迟疑的神色,就气打不到一处来。
他们疼爱女儿侄女,她做皇祖母就会害她们了吗?
她强自压住心中的怒火,声音含着一种莫名的阴冷:“谢绾生得狐媚子相,有了魏世子一个未婚夫还是如此放荡。”
“芳华与灵运品貌上乘,越世子只是一时迷了眼。若是她们其中一个能嫁与越世子为妻,我们便能如虎添翼。”
果然是争斗了几十年的荣德太后,一眼就看出了谢绾与百里晟轩的关系匪浅。
明王爷与琉王爷脑海中同时闪过了百里晟轩俊美无俦的模样,再想到了他显赫的功勋,目光含着一丝别样的亮光。
他们点点头,道好。
沈嫔所在的娇兰殿亦然,底下的宫人也是惴惴不安。
宫外的消息传至娇兰殿,沈嫔就变了颜色,手中的茶盏重重被她甩落在地。
明艳的脸庞瞬间出现了一丝枯黄,像是一个老妪一般,可怕极了。
他们惶恐的目光不断地望着紧紧闭着的大门,沈嫔正得圣宠。
门内的沈嫔神色渐渐地恢复了平静,她低下头,在拨弄着大红的蔻丹,风骚的吊稍眉挑起,丰润诱惑的红唇氤氲着水光,勾人采撷。
她猛地抬起头,声音娇媚,简直是叫人骨头也酥了。
“没想到啊,本宫昨日夜里已是打定主意快刀斩乱麻,还是让你谢绾抢占了先机。”
沈嫔狠狠一握手,长长的蔻丹竟是被她掐断,阴森森:“想必你也是想起了前程往事,想要向本宫讨一刺债。”
顿了顿,声音含着一丝恶毒的笑意:“谢绾你想本宫死,没那么容易!”
有人忧愁自是有人欢喜。皇宫向来如此,四面为敌,若是敌手落败,那当然是天下第一喜事儿。
馆陶殿则是另一番景象。
秋风荡起,撂起了片片落叶,在半空中飘零着,美得触目惊心。
微凉的阳光从花窗上跳跃进来,落在玉阶上,散发着盈盈的光泽。
“公主,世子英姿飒爽,杀敌无数,京城人人赞叹,世子是当之无愧的战神。”
向来沉稳的南笙眉梢含着喜不自胜的笑意,一一将宫外的传闻娓娓道来。
刺客死伤无数,镇国公府证明清白,当然,更多的是说起百里晟轩的绝世风姿。
听闻越世子一手操刀,散起破碎的西风,便夺了无数人的性命。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样武艺高强者永远是值得钦佩的。
谢绾听罢,眉梢也沾染了笑意,她素手轻轻地荡过,唇畔渐渐堆满了重重叠叠的血色曼陀罗。
忽如一夜春风来,一朵朵争先恐后地怒而绽放,夺了人的魂魄。
她稍稍抬起头,语气满满是有荣与焉:“当然,他本就是天生耀眼之人。”
南笙也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含着笑意继续将越世子的风流事迹道出。
反是身侧的谢明堂,英气逼人的脸庞略有些不是滋味。
南笙不知他已然恢复了神智,只当他是痴儿不懂情事,肆无忌惮地为两位“痴男怨女”传信。
谢明堂清澈见底的眸子闪过一丝幽光,这样想来,他竟是最后才知道绾绾与百里晟轩……
他如神帝一般俊朗的脸庞一沉,虽然他知道百里晟轩这混小子为绾绾做了许多事儿,但心里一种他与母后养好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不忿感又是怎么回事?
……
时间过去了一日,宫中还未传来处置的消息,众人的心愈发焦灼难耐,热潮更加浓烈,大有一种不给交代不肯罢休的势头。
简直是在逼着锦和帝立下旨意,灭了其罪当诛的死犯一般。
总算,锦和帝洋洋洒洒下了一道圣旨。
一石激起千层浪,京城沸腾,又是闹得人仰马翻。
旨意大概如下:镇国公无罪释放,爱卿饱受冤屈,朕心深恸,赐珠宝无数,算是揭过。
至于越世子,又是好一番奖赏,并勒令其继续追查刺客。锦和帝倒是聪明了一回,懂得任用贤能,为其办事。
只是越世子的性子最是不羁,不知锦和帝打的这一番主意能不能成事。
最是荒唐的是,沈侯府丝毫没有受到任何牵连,缘由竟是沈小侯爷早与沈侯府脱离干系,有血书为证。既无牵连,何罪之有。
消息兜兜转转,回到了馆陶殿。
谢绾淡淡地听完了南笙的回话,面色如常,仿佛是早早预料到锦和帝的荒唐。
沈嫔今非昔比,往她的父皇吹了吹枕边风,他岂不是昏头转向。
偏生她眸光泛着幽幽的鬼气,潋滟生姿。
她漫不经心地捋了捋两颊的青丝,恣意而慵懒。仿若地狱间游历归来的鬼魅,极致天下恶毒。
“本宫千辛万苦踩踏宗人府与沈侯府的尸骨,怎么能白白被旁人捡了便宜呢。”
“宗人府为踏脚石,为本宫所用。至于沈侯府的罪状轻轻揭过——”
她的声音似桃花酒一般清越媚人:“简直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