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实是满心欢喜,比起前世惨淡的下场,这一点争夺又算得了什么?
谢明堂却是暗自捏紧了拳头,如神帝一般的脸庞尽是毁灭性的死亡煞气。
他恨自己的无用,更恨自己为何不能早几年清醒,叫绾绾和母后处于如此被动的境地。
更可怕的是,若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清醒,那么他一生都是在拖累绾绾与母后。
谢明安自责不已,骨头已是握得咯咯作响。
谢绾不经意望见了谢明堂痛苦凝思的眉眼,心里一动,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兄,无论皇兄是什么模样,都是绾绾与母后的至亲之人。”
“在绾绾心中,皇兄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来是,现在是,以后更是。”
谢明堂一怔,清澈的眸子倒映出自己皇妹诚挚的眸光,濡慕而敬重的。
他心里狠狠地揪了一把,是啊,他一直都不肯面对自己,认为是他拖累绾绾与母后,陷入无边的自责中,一开始不敢告诉她们他已经恢复神智。
这岂不是懦夫所为!
谢明堂重重地点了点头,道:“绾绾,以后皇兄不会再让绾绾与母后受委屈了。”
谢绾微微一笑,像是落于雪地中的红梅,艳得动人。
她问道:“皇兄,以为京城的格局如何?”
谢明堂神色一正,若刷漆的浓眉自带着魔楼帝尊的威压霸气,他道:“群狼环饲,皆是觊觎皇位。”
谢绾清目凝视着谢明堂,心里满是骄傲。皇兄自恢复神智便是挑灯夜读,纵观京城格局,不过区区一段时日,便是看得如此透彻。
真好。
想到京城纵横的势力,她笑容变得嗜血妖娆,世代簪缨那又如何,日后总归是要倾塌的。垂死的人,生前的繁花似锦,简直是可笑至极。
谢明堂看见谢绾神色陡峭波动,眸子一黯。
便听谢绾稍稍抬起头,神色倨傲极了:“皇兄,我们夺下这皇位,如何?”
女子姿态从容不迫,风情灼灼,偏生她那咄咄逼人的势在必得,耀眼极了。
谢明堂心里一动,看着自己已然长大的皇妹,满心满眼是欣慰与怜惜。
他微微一笑,道好。
谢绾目光陡然一深,如水波荡漾起涟漪,由深入浅,汩汩血意久经不散。
她不信神佛,亦是离经叛道,偏就要包藏祸心,弑父夺位,开始这一场血腥的复仇。
至于皇兄,根基尚浅。谢绾就踏着太后手下的宗人府与沈侯府的血肉,为皇兄铺路。
还有……
谢绾清目望向了花窗外,稀疏月影在跳跃着,这个时辰,那个风流无双的他恐怕正是在厮杀敌手。
他为她倾尽所有,谢绾也当以为他筹谋。
明王府,琉王府的兵马不仅要折损,更应纳入越世子的势力中。
……
宫内暗涌澎湃,宫外也是风云诡异。
荣德太后归朝,与之无声潜入京城的是,明王府与琉王府的势力。从来两位王爷封地虽是富饶,在京城也建筑了恢宏的府邸,偶尔回京城走动。
但到底兵马在封地,难以植入京城的心脏,继而轻而易举地夺取那个位置。
趁此良机,暗自涌入兵马再合适不过。
“走!”
一道疾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号召着一个个杀伤力十足的幽灵。
苍茫夜色中,安静阴沉,风阴冷地嚎叫着,时不断能够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有黑色魅影在潜入京城,嗖嗖嗖,魅影掠动,带来惊天的杀意。
一个,两个,三个。
数不胜数,声势浩大,叫人暗自心惊。皇室本就是势弱,若真的潜入了京城,后果不堪设想。
“沈小侯爷,你看如何?”领头的黑暗魅影目光闪过一丝冰冷,望向身侧之人竟像是漠然注视着一个死人一般。
沈等白扭曲的脸庞满是狂喜,一心想着为他心头的朱砂痣报仇,哪里会注意黑衣人的异样。
他脸色阴沉得要溢出水来,声音却是夹杂着藏不住的快意:“好极了,谢绾她死……”
“哼……”
沈等白脸色一抽,瞳孔放大,分明是痛苦万分的模样。
他呆立了半晌,眼珠子茫茫然不明觉厉,过了许久,低下头望着横穿自己胸膛的一把利剑,流淌着欢快的鲜血,滴滴答答,不断地溅落在地,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血花。
“咳咳!”
沈等白痛苦地咳了一大口鲜血出来,顺着嘴角,顺着下巴,顺着脖子滑落。
染红了一大片裳衣,触目惊心。
他回过头,不可置信地望着黑衣人,哑声道:“为,为什么?”
黑衣人像是看着蝼蚁一般,不屑至极。
为什么?没了利用价值,还需要活着?
他目光一狠,毫不留情地抽走了利剑,铮然一声,穿过**,划破五脏六腑。
“啊!”
沈等白的胸口鲜血飞溅,他疼痛得五官都扭曲了,砰然倒在地上,像是任人摆布的木偶娃娃,滑稽而可笑。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不甘心地抬起手,在发颤。
声音微弱得听不见:“杀,杀了我,不,不要紧,但,但一定要杀死谢,谢……”谢绾那个贱人。
话未说完,他便是断了气,眼珠子瞪直,溢满了乌紫的鲜血。
双手仍是不甘心地僵持着,执念太深,怨恨浓重。
黑衣人低下头冷漠地一笑,眸光尽是鄙夷。
这个废物倒是个痴情种子,不过也好,他的父亲沈侯爷为两位王爷提供了不少便利,他们这才得已安全入京。
黑衣人解决了一个恶心的小麻烦,心情大好。
他挑起了利器,插入自己的剑鞘中。
说时迟那时快,“咻”一声,有一支利箭踏着千军万马之势奔腾而来,如风似电。
嘎一声,利箭刺入骨头的声音。
噗,鲜血渗出。
领头的黑衣人眼睛含着一丝被追捕的恐惧神气,捂住被利箭穿透琵琶骨的伤口,发出了由高渐低的嘶吼。
“啊——”
他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上,浑身冒起了冷汗,痛不欲生。
陡然,引起了一众黑衣人的惊慌,他们警惕而不安握紧了手中的利器。
空气压抑得可怕,黑衣人一个个陷入了无尽的恐慌中,他们感受到对方危险得叫人脊骨发凉的杀气。
茫然,为何他们会被发现?无措,他们面临着死亡。
“咻咻咻——”
天空中,有密密麻麻的雨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漫天飞舞,箭矢锃锃发亮,是不放过任何一个的冷漠。
“啊啊啊——”
一个黑衣人倒下,溅出一滩鲜血。
两个黑衣人断气,血意汹涌。
三个黑衣人死不瞑目,血流成河。
声势越急,尸体愈多。
黑衣人犹如困兽,在垂死挣扎,一个连着一个没了。
可笑的是,他们连对手的人影也未曾见着!
终于来了。
有一身姿挺拔如玉的男子在半空中划出优美而锋利的弧度,他指节分明的大手操着一把开了刃,出了鞘的战刀,自带着沙场的铁血煞气。
他蒙着黑布,尚留一双桃花眼残酷而薄凉,像是玉面修罗,冷血无情。
身后,英武不凡的死士散发着地狱间的冰冷,杀气腾腾。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利器,挥洒出一片惊心的幽幽。
残余的黑衣人吓得七魂不见六魄,仿佛手中的利器也捉不稳,望着地下死状残忍的同伴,心里的惶恐放大到了极点。
男子桃花眼微眯,仿若盛放的芙蓉花,明媚得要召回春天。
他长啸一声,冲天飞起,战刀也化做了一道飞虹。他的刀与人已合而为一,逼人的煞气,摧得狂风大作,落叶缤纷。
迎面挥战刀,无数道乌黑的寒光直取对头黑衣人的咽喉,翻还未到,森寒的刀气已刺碎了狂风。
砰砰砰。
不少黑衣人喉咙一丝血意,齐刷刷地倒落在地上,一如修罗场,横尸遍野。残余性命的黑衣人吓得屁滚尿流,倒曳兵器,无力而可笑,纷纷慌乱地离去。
男子凌空倒翻,稳稳地落在地上,黑衣长衣迎风抨击长空。
天空中树叶飘飘落下,他背对着血色修罗场,手中的战刀流淌着血意,整个人像是藏在木匣子的神将之兵,望之森然冰冷,不可逼视。
这景象凄绝,亦艳!
这一夜,有人戎装出行,率精兵无数,像是亟待撕咬猎物的野兽,手起刀落,杀人如麻,鲜血横流。
这一夜,有人在梦寐中笑得格外欢心,妄想仇敌卑微在其脚下求饶,误以为得到了他们所要的权势,喜不自胜。
这一夜,有尸体遍野,堆砌成一座又一座的小山丘,堪比修罗场。
这一夜,庭院深深,朱门红墙,藏匿着太多的老人精,纷纷在观望局势。
寒风呼啸,像是魔鬼一般,窜上窜下,夜里阴风阵阵,落叶孤苦无依地任意摇摆着。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等着这场残忍角逐的结束。
然后,第二日东方破晓,像一把利剑,劈开了默默的夜幕,迎来了初升的阳光。
顷刻间,惊醒了还在沉睡的京城。
京城依旧是繁华景象,府邸恢宏,巷道悠长。
最后一场杀戮,正式伊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