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含着泪水拿出手帕替端妃擦拭着鲜血,无奈鲜血实在太过汹涌,竟是将手帕浸湿个透,若是一拧,那景象可是叫人胆战心惊。
“娘娘,你这是怎么了……”
惊蛰浑身在打哆嗦,拿着手帕的手只胡乱地擦着端妃的脸。
端妃眼睛,鼻子,嘴巴满是鲜血,甚至连眉毛也是,原本她病弱在榻上,现在更像是木偶娃娃一般,没有一丝生气。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惊蛰颤颤巍巍的手,咬牙切齿道:“闭嘴!休得引来其他人。”
说完这句话,端妃胸口像是有千斤大石压着一般,疼痛得无法呼吸。
惊蛰也是茫然不知所措,张大了嘴巴,却也不敢发出声音,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端妃躺在床榻上重重地喘着粗气,竭力让自己的脑袋清醒起来,越王府人人无一幸免,而唯独越世子似占尽了优势,落得人人倒戈的好处。
那么谢绾的用意究竟是为何?
“噗……”
忧思过重,再一次,端妃口中鲜血飞溅,像是天女散花一般,直直落落。
她双眼紧闭,唇色惨白,也不见有呼气的迹象。
“娘娘,娘娘……娘娘别吓奴婢。”
惊蛰整个人瘫软在地上,像是暴风雨中的落叶,任凭着风吹雨打。
她脚底冒起了一股凉气,骨子里的血液凝固。主子无故仙逝,那么作为奴婢的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惊蛰连滚带爬地扑到端妃的床头,声音哽咽:“娘娘,娘娘,你醒醒……”
“娘娘……”
冰凉的泪水滴落在端妃的脸庞,她眼睫毛在微微颤抖,稍稍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手指动了动,嘴里低声道:“林郎……”
“林郎……”
“找林御医……”
惊蛰听不清端妃在说什么,急得心里都要冒出血,她凑近端妃的耳边。
“找林御医……”
端妃说完一句话,整个人又陷入了昏迷,大气进小气出,好似要升天了一般。
“对!找林御医!”
惊蛰霍地一声站了起来,狠狠一抹眼角的泪水,正要走出内阁的时候,眼尖地发现端妃脚下也溢满了鲜血。
她身体一晃,险些栽倒在地上,她重重一咬自己的下唇,尝到血腥味这才有了些许力气。
事态紧急,惊蛰也顾不上多想,一把推开了内阁的大门,朝着御医院跑去,竟也忘了关上大门,任凭着冷风窜了进来。
凉风习习,从地上冒起,越升越高,越来冰凉。
端妃的脸色渐渐发青,印堂发黑,瞧着这模样,仿佛是要随时随地丢了性命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惊蛰总算是领着林御医踏进了内阁。
“林御医,快!”惊蛰一边拉着林御医一边哭喊。
“快!救救娘娘……”
林御医听到惊蛰的哭诉,也是心乱如麻。他肩膀上背着一个药匣子,便急匆匆随惊蛰来到内阁此处。
一路上,两人像是一阵风一般,甚为引人注目,只是二人好似热锅上的蚂蚁,哪里顾得上宫人诧异的目光。
“快,娘娘就在那里……”惊蛰拉扯着林御医的衣角,声音已是哭得哑了。
床榻上一片惊心的狼藉,鲜血将雪白的被褥浸湿个透,女子从来姣好的脸庞披挂着鲜血,整个人竟是像倒在一片血泊中一样,没了气息。
林御医见到此等景象,骇然失色,低声吼叫:“玉儿!”
说时迟那时快,一把甩开了惊蛰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飞奔到端妃的床前。
惊蛰的手被甩掉内阁中的柱子上,啪一声,清脆刺耳。
她吃痛地张开了嘴巴,凉气窜进来,在胸腔上萦荡,冷得刺骨,痛得揪心。她呆愣看着自己红肿的手半响,再望向一脸急切的林御医。
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退后了半步。
“玉儿。”林御医俊朗的脸庞也是布满了泪水,打湿了他的朝服。
他大手紧紧地攥紧端妃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是要将她融入骨髓一般。
“玉儿……不要吓林郎……”
林御医整个脸埋在被褥中,声音干哑,像是冒烟了一般。
“嗯……”
端妃许是在昏迷中感受到林御医的呼唤,她痛哼了一声。
“玉儿……”林御医大喜过望,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注视着什么无价珍宝一般。
端妃眼神迷离,恍然间看见了林御医的身影,她浑身生了一股惊人的力量,反手攥紧他的手:“林郎,林郎,救救我们的孩子……”
“一定要救救我们的孩子……”
林御医哪里有不应的道理,他堂堂七尺男儿,哭得像是个泪人一般,点头:“好,我们一定会救我们的孩子……”
端妃听到林御医的承诺,撑着她的信念也就放下来了,她双眼一翻,沉沉地睡了过去。
“玉儿……”
林御医心如刀割,掀开了被褥,发现端妃的腿侧流了许多血,他眼珠子瞪直,一下子慌神了,朝着尚在发呆的惊蛰喝道:“快,备热水!”
惊蛰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忙不迭应下了命令,寻着热水上前。
……
内阁中有鼎香炉在冒着浓密的烟,在空气中弥漫着,渐渐升高,将整个内阁包围。隐隐地,有些妖异,像是行着什么巫蛊之术一般。
空气中,死一般的压抑,凝结不动。
林御医满脸阴沉地为香炉煽风,浓烟不断地窜出,像是恶鬼一般,嚣张地跳跃,窜高。
惊蛰望了一眼脸色已经好了许多的端妃,再看了一眼神色严肃的林御医。
她紧紧握住拳头,鼓起勇气上前问道:“林御医,娘娘怎么样了?”
猛地,林御医的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利箭一般,逼向了惊蛰,仿佛恨不得要将之杀死一般。
惊蛰猝不及防被这样狠厉的目光盯上,眼睛里含有一种被追捕的恐怖神气,她的嘴唇和面颊惨白而拉长了。
她退后了两步,结结巴巴道:“林,林御医……”
林御医阴沉的目光锁定了惊蛰许久,脸上仿佛要溢出水一般,久久不语。
就在她浑身僵硬的时候,这才听到男子沙哑的声音:“已无大碍。”
相反,惊蛰心里的不安非但没有消散,反而更浓重。若是娘娘无事,林御医怎么会这样模样……
她心跳得厉害,不敢让自己多想。
“下去吧。”林御医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惊蛰像是得了大赦一般,心里的惊栗稍缓,她道了一声是便匆匆退下,背后有什么污秽似的。
就在那一刻,她对林御医什么不切实际的妄念一下子消失在九霄云外。
林御医见惊蛰离去,他脸上的冰冷迅速被极致的哀伤取代,大步走近端妃的榻前。
他伸出手,抚摸着她惨白的脸庞,泪水模糊了双眼,声音无比自责:“玉儿,对不起,我们的孩子没能保住。”
原本他亲手捂死了自己的亲儿后,逃之夭夭,哪里顾得上取心头血,无法只能换了一种更为冒险的法子。
此法是巫蛊之术,日日以参药进补,实不过,参药里面加了不少人血,腹中胎儿汲取鲜血。再去浮香催动胎儿,借此催生。
千万想不到,端妃忧虑过重,胎儿不稳,今日竟是吐了那么血,腹中的胎儿没了鲜血的营养,迅速枯竭,已成了死胎。
林御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巫蛊之术一旦开头,便不能前功尽弃。那便是,这死胎要随着端妃数月,直至足了十月,方能取下来。
他脑海中闪过了他府中幼儿临死前稚嫩纯粹的目光,脸色惨白,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只觉得脊梁上流下一股股的冷汗。
苍天饶过谁,报应啊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