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妃哑口无言,直愣愣地望着谢绾,脑袋一片空白。
她嘴唇在发颤,眉毛也在颇动着,不知是怕的还是气的。
谢绾就这样一步步朝着越王妃走近,眉梢上挑,自带恣意的雍容华贵。
一步,两步,三步,步伐轻悠缓慢,却是如同战鼓擂一般,整齐划一,重重地敲打在越王妃,乃至是众人身上。
她道:“不过是大义灭亲。”。
顿了顿,微微一笑:“越世子何错之有?”
但见明月洒下清辉,女子如画,像修罗,却是高贵出尘,似妖女,流俗凡世,乱了人眼。
百里晟轩桃花眼一弯,折射出多情而缱绻的星辰,明媚得要照亮天空。
就连打算铁定心肠对谢绾置之不理的魏初,他的视线也被她张狂的姿态吸引了过来,散发着丰润光泽的大手攥得紧紧的。
他温和的眸子闪过冰渣子一般的光芒,心中冷笑连连。
众人脸色有些微妙,飞快瞥了谢绾一眼,至于心中做何等感想,便不得而知了。
越王妃简直是气极了谢绾的多管闲事,恨不得将她撕个粉碎,眼眶盈挂的泪水显得有些做作。
谢绾将众人异样的目光尽收在眼底,不由自主地望向身姿挺拔如玉的男子。
却发现他敛眉正色,整个人像是一把开了刃,出了鞘的利刃,锋锐无比。隐隐地,无端带着几分执拗的委屈。
谢绾潋滟的清目眸光微闪,心里略有一动,似乎,她与魏世子的婚事也该退了。
她只坦荡荡地迎接所有人的打量,似乎有意告诉旁人,本宫就是这般,那又如何?
百里晟轩神色稍霁,深如寒潭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精光,极具侵略性。好似野豹一般,霸道而狡黠,正待将猎物吞裹入腹。
而不过,众人见谢绾无所畏惧的模样,却有另一番意味,他们忙不迭低下头,脸色微赧,似乎为自己的想法羞愧。
长公主与魏世子情投意合,怎么可以怀疑长公主偏袒越世子呢?本就是百里宏飞那个纨绔子弟的罪过,长公主道了实情罢了。
谢华裳神色一狠,怨毒的目光像是毒蛇一般缠绕着谢绾。你这个水性杨花的贱人,有了魏世子这个未婚夫,还勾搭了越世子,如今还这般不知廉耻,当真是叫人作呕。
谢绾稍稍抬起头,神色倨傲极了:“越王妃在众人立下承诺,凶手交由本宫处理。而凶手已然暴毙,也权当还了众人一个公道。”
她一泓清目扫向了人群,声音如桃花酒一般清越媚人:“不知道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自是毕恭毕敬地连连道好,将越王妃推向了无从反驳的绝境。
“咚……”
越王妃方才因怒火而生出的惊人力量像是全然被抽走,身体软绵无力地坐在地上。
她姣好的脸庞梨花带雨,讷讷道:“宏飞,我的儿。我的儿,母妃对不起你……”
谢绾素手轻轻地拂过唇瓣,如微风,似乎将上头的血色晕得更瑰丽,好似连绵不绝的曼珠沙华,一朵连着一朵妖娆怒放。
她深深地望了一眼百里晟轩,心里如是想道:越王妃既然也害死了先王妃,让他们母子相隔黄泉。那本宫便姑且留着越王妃的性命,承受着丧子之痛,夜不能寐,食不下咽。
只是可惜了,越王妃似乎没那么看重二郡王。
还有谢华裳兄妹二人。谢绾目光一凛,似清凌凌的利刃,杀机四伏。今日你们兄妹二人摘得干干净净,若说背后无人指点,她决计是不相信。
她唇瓣勾起妖治的笑意,不经意拂了拂袖,衣袖中的血书盈盈飘动。谁都逃不了,至于谁先下地狱,只是时间顺序罢了。
谢华裳与谢明安两兄妹冷不丁被谢绾的目光缠绕着,浑身一颤,脚底冒起一阵又一阵的寒意,骨子里的血液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
该不会是被谢绾发现了吧?谢明堂那个大傻子没有死真是可惜!
一下子他们又镇定起来了,百里宏飞已死,没有了证据,谁也奈何不了他们。
谢华裳狠狠地剜了几眼谢绾,谢明安更甚,脸色阴沉得要溢出水来,大有耀武扬威的意味。
谢绾目光陡然一黯,汩汩血意在泛滥。
既如此,那便等着罢。希望到时,安乐与三皇兄还能这般得意。
……
渐入夜深。
黑沉沉的夜,仿佛无边的浓墨重重地涂抹在天际,就连方才闪烁的星星也不知躲藏到哪里去。
夜雾袭来,盛夏的夜晚倒有点凉意,朦胧的月光下,看不到几颗星星。天空并非纯黑色,倒是黑中透出一片无垠的深蓝,一直伸向远处,远处。
越王府夜宴黯然结束。
越王妃痛失爱子,失魂落魄,无暇顾及宾客。而贵族子弟受了无妄之灾,心里也指不定怎么埋汰死去的百里宏飞,甚至是迁怒到其生母越王妃身上。
一个个纷纷负气离席,人影渐渐变得稀疏,斑驳夜色,偌大的越王府人去楼空。
空无一人,越王妃仿佛泪水也流尽了,整个人依旧怔怔地坐在地上,头发凌乱不堪,珠钗散落,虽不至于与疯婆子无异,但终归是
她双目无神,涣散,口中低声喃喃自语:“为什么死的不是你,百里晟轩。”
“为什么?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
若非凑近她跟头,压根听不清她在说不出,落在旁人眼里,还以为她为痛失亲子,七魂不见六魄。
越王府外。
一干贵族子弟与谢绾行礼后,踏着自家的马车,车轮轱辘前行,不过须臾,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谢绾双手交叠在胸前,自成极为高贵的姿势,含笑目送着众人离去,端的是长公主的气度,引人赞许。
偏生就有人嫉恨这样的谢绾,谢华裳狠狠地瞪了一眼她,气冲冲地登上马车,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回宫!”
马夫领了命令,扬鞭催马,一溜烟地离去。
不少贵女看着谢华裳马车远去的方向窃窃私语,目露着些许鄙夷,长公主尚且还留在原地,安乐公主这样的行径未免也太不识大体。
谢绾微微一笑,不可置否。
“长公主,臣女先行后退。”蒋鸢轻灵的声音传来。
谢绾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循着视线望了过去,只见蒋鸢在丫鬟的搀扶下向她行了一个礼。
她展颜一笑,微微颔首。
蒋鸢却没有就此离去,不知为何,她娟丽的脸庞染上了一层晕红,清傲的眉眼变得轻柔无比。
她飞快地望了一眼英气逼人的男子,声音温柔极了:“大皇子,臣女告退。”说罢迅速地低下头,好不羞赧。
谢明堂清澈明朗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芒,很快,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好好好。”
蒋鸢听着男子爽朗欢快的声音,虽然知道他是故意为之,但她心跳还是忍不住加速。
谢绾揶揄一笑,敢情她这是被人当成幌子用了,蒋小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只是这份敢爱敢恨的魄力,也是叫人钦佩的。
她偏过头,望着自己笑得纯白无害的皇兄,禁不住挑了一下眉。
许是猜到了谢绾的反应,蒋鸢头也未抬起便离去了。
谢绾好整以暇地捋了捋两颊的青丝,潇洒而慵懒。
“长公主。”男子清冽如十二月飞雪的声音传来。
谢绾欢颜一笑,眉眼生动极了,夜色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妖魅,引人入胜。
“绾……”那一头,刚想服软的魏初话语霎时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吐不出。
他脸色铁青,几乎是阴鸷地注视着旁若无人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