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谢绾失神之际，耳侧传来了蒋鸢轻灵的声音响起，略带着惋惜与气愤：“与庶母通奸本就是禁忌之大罪，一旦毒计得逞，越世子便会名声扫地，恐是为世子所不耻。越王妃好狠毒的心思啊。”

她眉眼微凝，似带着感慨万千：“没想到越世子风流绝艳，身世倒是坎坷。可惜了这样耀眼的男子。”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无边黑夜中流转，声道虽小，但足以让三人听得清。

谢明堂清澈明朗的眸子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很快，淹没在那浅浅的微光中。

倒是谢绾，她藏在衣袖中的素手力道收紧，一泓清目滋味难辨。

她望了一眼眉眼娟丽的蒋鸢，心道，蒋小姐也不似世人眼中的那般孤傲，倒是通透之人。他是那般天生耀眼的存在，京中女子就算不存在爱慕之意，也是存着欣赏心思的。就连蒋小姐这样清高的人，也是如此。

谢绾的思绪一下子飘远，仿佛前世对她微不足道的事儿变得格外清晰，原本该遗忘的记忆竟是汹涌而至。

细雨密密地斜织着，静静地交错。雨丝，轻轻入纱，纷纷而下，发不出一丝声响。

窗外细雨横斜，窗内红烛摇曳。那时的谢绾正拨弄着魏初赠予她的物什，南笙偶然提起，越世子不忠不义不孝，杀父灭母，曝尸三日，引世人恐慌与口诛。锦和帝顺应民意，将越世子的爵位剥削，流放边疆，世人拍手称快。

墙倒众人推，昔日巴结于他的贵族子弟对越世子避之不及，甚至是厌恶，乃至是谩骂。一个个站在皇朝几百年来恒古不变的孝道礼义制高点，义愤填膺，唾沫星子横飞。

暗夜雨丝微凉，谢绾听罢，放下那玩意儿，向来跋扈自负的她幽幽叹道：“可惜了越世子，惊才绝艳的少年郎啊。”

那一夜，细雨下得很久很久，直至天明。

而后，时间这玩意儿，一笔一划，留白或渲染，那个鲜衣怒马的邪魅少年郎不过昙花一现，就此黯然离去。除了偶尔有人喟叹越世子的无双风华，便渐渐地没入尘世中，无人再提起。

半晌，谢绾仿佛如梦初醒一般，她神色错愕，一泓清目流光颤动。就连她也觉得纳闷，为何她会将前世那一夜的细枝末节记得那般清楚。

而她心中情愫更是复杂得叫她咋舌，心疼，愤怒，连绵起伏的大火，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灼烧。

谢绾唇畔勾起一丝妖治的笑意，却是达不到眼际，眸光亮得惊人。

美人香软入怀，是多少男子趋之若鹜。而恰恰那美人，正是祸源之端。

“你别欺人太甚！”廊道转角处传来了妇人咬牙切齿的声音。

小斯却是笑得更为欢快，脸庞尽是淫秽：“三姨娘你本就是个烂货，何苦要这儿装模作样。”

他拍了拍胸脯，笃定道：“姨娘放心，王妃已经把所有人遣走，反正就只剩下你我。更何况王妃说了，事成之后，把姨娘赐给小的，姨娘就别再扭扭捏捏了，就让小的提前大饱眼福。”

妇人目露着鄙夷，讽刺道：“呸！就凭你这个狗奴才！”

小斯眼睛含着一股无法抑制的怒火，整个脸庞的肌肉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抹了抹脸上的口水，破口大骂：“贱人！还给小爷拿乔了！”

说罢，小斯面目狰狞地扑上去拉扯着妇人的裳衣，“嘶”一声，裳衣破碎。

“啊——”

妇人惨然失色，姣好的脸庞尽是茫然不知所措，美目含着泪光，更是能诱发人的肆虐性。

果不其然，小斯放声大笑：“哈哈哈！”

手下动作更加粗暴，哗啦一声，整个裳衣被彻底撕毁，妇人香嫩的肌肤大大咧咧地袒露在空气中。

“咕噜”一声，小斯贪婪地咽下一口水：“姨娘真是美极了，难怪是沧州盛极一时的花魁。瞧瞧这吹弹可破的肌肤，瞧瞧这玲珑有致的曲线，绝了！”

藏在树背后的三人窥探不清转角的盛景，只能看见地上的人影在绡动。

他们听到小斯略嫌夸张的喟叹，目光微闪，皆是噤声不语，心头不知做何等滋味。

尤是谢绾，目光深不可测，恰似一口枯井，直把人吞噬。

而那一头，但见妇人衣缕未着，她本是青楼出身，自是注重媚态与香肌，十年如一日，她肌肤胜雪，月下竟是如玉一般，方才小斯对她拳打脚踢，留下了一块块的淤青。

不显丑态，更是有一种激发原始兽性的勾引。

小斯手下也没闲着，粗糙短小的手在妇人的身上游滑，双眼紧闭，嘴角含着淫荡的笑意，别提多惬意：“姨娘，别再挣扎了。”

他浑身像是发烫似的，甚为可惜地揉了揉她的香肌：“若不是时机不对，小的真想提前疼爱姨娘一番。”

“啪”一声，妇人厌弃地拍了小斯的手，冷冷嗤笑。

小斯恼羞成怒，一把攥紧妇人的头发，阴森道：“姨娘你还是给小的老老实实，王妃知道姨娘姐妹情深，姨娘为了宫中的娘娘，还是不要作妖的好。”

“明白了没有？”

妇人被小斯狠狠揪着头发，整个脑袋拼命地向后仰，只觉得头发发麻，眼中含着晶莹的泪水。

也不知是认命还是因疼痛而垂泪，她无力地点了点头，张了张嘴巴：“明白了。”

一语毕了，她像是抽走了魂魄一般，双目无神。她挣脱了小斯的手，径直朝着世子殿落走去。

小斯目送着妇人离去，白花花的**格外炫目，他简直是要欲火焚身，不能自已。

他此刻不可谓不是心情大好，王妃与二郡王心善，知道他样貌丑陋，讨不到媳妇，白白让他得了一个美娇娘。

殊不知，他心中所谓心善的王妃与二郡王，正打算事成后，杀人灭口。

电火石光间，小斯像是想到什么不得了的事儿，朝着殿内大喊：“三姨娘，世子胸膛上有伤口，势必让他脱了上衣！”

他响亮的声音像是闷雷一般，滚得很远很远。

妇人脚步一顿，仅是一瞬间，便直直地朝着内阁走去。

小斯望了一眼妇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水，暗骂：臭娘们，日后老子一定会好好收拾你！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诡异的笑意，嗖地一声，冲进了夜色，像是一溜烟似的，很快不见了身影。

顷刻间，四处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空气仿佛都要凝固了一般。

大树背后的三人缓缓站了出来，望着空荡荡的院落，心思各异。

谢绾浑身散发着幽幽的鬼气，她伸起素手，一滴鲜血恰好点染了她淡色唇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格外妖异，摄人心魂。

原来，越王妃打的不仅仅是与庶母通奸的主意，而是要安上刺杀皇帝的罪名。越王妃，打的真真是好算计。

谢明堂灵动的瞳仁直直地望着谢绾，英气逼人的脸庞带着不可抗逆的威严。

他略微凝思了一下，似在回忆着宫中那日沸沸扬扬的刺客一暗，略不赞同地皱着英眉。

谢绾察觉到自家皇兄，望了过去。

谢明堂神色急迫，眸子满满是心疼：“绾绾，你流血了？绾绾，你怎么流血？”

谢绾微微一怔，清目闪过疑惑的流光。

蒋鸢的目光也望了过来，落在谢绾染红的唇瓣，她娟丽的脸庞也是带着急切：“长公主，你的嘴唇……”

谢绾闻言，伸出素手轻轻一抹，想要擦拭，偏生鲜血就在唇瓣中晕了开去，像是一朵血色曼陀罗一般，更是显得妩媚动人。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温声道：“无事。”

谢明堂与蒋鸢的视线同时落在她指尖已经干涸的血迹，默契地想要说话。

谢绾率先笑了笑，摊开了素手，露出了散发着丰润光泽的玉佩：“不过是不小心割破手，不碍事的。”

她看向了谢明堂，微笑：“皇兄，给。”

谢明堂清凉的眸子定定地望着谢绾，接过玉佩，浓若刷漆的眉毛紧紧皱着，他瓮声瓮气道：“绾绾……”

谢绾摆了摆手，唇畔带笑，语气温软，却是让人不寒而栗：“走吧，他们该是等不及了。”

话音一落，女子便款款向前行走，青色裙摆纹丝不动，贵族风仪十足。

身后，传来了蒋鸢的声音：“长公主，继王妃心思恶毒，越世子他……”

谢绾轻轻一笑，笑声如桃花酒一般清越媚人：“好。越世子于本宫有恩，本宫也该回报一二。”

跟在谢绾身后的谢明堂与蒋鸢神色微变，皆是望着女子婆娑的倩影，若有所思。

……

别院一隅。

地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黑蛇与毒蝎的尸体，密密麻麻，堆砌成一团团，月光倾泻下来，直直落落，愈发显得这骇人景象格外清晰，叫人毛骨悚然。

再不见方才朵朵纯白的雪莲花拥簇的旖旎景象。

“铮……”

红衣男子动作流畅地收回了利剑，刀光血影。有鲜艳的液体滑落，顺着剑身滑落，滴滴答答地落在地面上，开出了一朵朵妖娆的血花。

只见他长身玉立，红衣随着狂风抨击长空，剑眉斜飞入鬓，如用刀削一般的薄唇几乎是抿成了一条直线。他一双细长的桃花眼淡淡地瞥了一眼地面，整个人像是开了刃，出了鞘的战刀，锋锐逼人。

身侧的魏初也是恰好收回了利剑，他白衣黑发，面容温润，直似神明降世，玉树兰芝。

急急忙忙逃出殿外的一众贵族子弟直愣愣地望着他们两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惊扰。

明月洒下清辉，落在他们的身上，直叫人感叹，有俊才如此，望尘莫及。

百里晟轩与魏初对视了一眼，二者的目光皆是折射出惊人的杀意。

空气中，仿佛有剑拔弩张的火光在迸射，散发着冰冷的寒意，凝结冻霜。

他们别开了眼，同时迈着长腿朝着殿外走去，随着两个男子的走近，仿佛天地间的一切，变得寂然无声。

百里宏飞满脸阴鸷地望着百里晟轩，全身的血液，像是凝结住不流了，心像被老虎钳子钳住在纹拧。

他摩挲着自己断了一截的小拇指，心里极致恶毒，小杂碎，你怎么没有被毒蛇咬上一口！

越王妃亦然，目光像是淬了毒的利箭一样逼视着百里晟轩，竟然没死在里面？

她姣好的容颜扭成一团，恨恨想道，百里晟轩，不过一会，你名声尽毁，谋逆通奸，本妃看看到时候，你还能不能那么嚣张！

短暂的安静很快过去，众人面带着欢喜与赞叹，朝着百里晟轩与魏初走去来。

“越世子与魏世子剑法使得极好，当真是英姿飒爽，无人匹敌。”

“谢过越世子，魏世子的救命之恩。”

……

男子在刻意奉承，女子含羞带怯，顿时将他们俩个团团围住，好不热闹。

百里晟轩却是丝毫不为所动，他身量极高，他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越过人群，在搜寻着青衣女子的身影。

他桃花眼掠了一圈，发现并无她的身影，眉眼冷冽薄凉，整个人气压一低，散发着生人莫近的寒冰。

众人只觉得脚底冒起了一阵又一阵的寒意，仿佛血液都要凝固了。

他们望着杀意十足的百里晟轩，一时间，笑意僵持在脸上。

魏初温和的眸子闪过冰渣子一样的光芒，他脸上神色温润，姿态谦卑：“不过是举手之劳，诸位无需挂齿。”

“诸位无事便好。”

公子温柔如斯，一下子缓解了众人的尴尬，他们纷纷向着魏初道：“谢过魏世子，魏世子之恩，我们无以为报。”

只是不知道，有多少贵族子弟对越世子的自负心生不满，不知有多少女子芳心碎了一地。

越王妃与百里宏飞见着百里晟轩目空一切的模样，既是恨得牙痒痒，又是暗自窃喜。

饶是你救了众人又如何，你不可一世的姿态还不是惹得他们心生厌恶。

百里晟轩置若罔闻，他只觉得这群人实在聒噪，漂亮的眉眼一敛，冷得像是刀子似的。

他桃花眼横扫一眼将前路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面色铁青，似十分不耐烦。

一直在观察百里晟轩神色的谢华裳银牙几乎要咬碎，长长的手指甲深深嵌入自己手心，几乎将指甲掀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