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到这个年岁，美啊艳啊的词藻用来形容她都太浮华，不合适，那是宝相庄严，正经的老祖宗面相，往那儿一座，真神下凡了似的。

连笙不敢抬头看太皇太后，跟在人后面恭恭敬敬行了礼，次序落座。

依着惯例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政事，太皇太后看着常浔，又问，“大婚都准备的如何了？听说定在初十五，这可是个好日子。”

常浔道，“回太皇太后，都准备好了，皇上让司礼监着手操办的，差不了。”

“哦，那就成。”又看向座尾拘束的连笙，再大的恨也得装装样子问一句，“听说前两天遇刺了？怎么样？如今可大安了？”

连笙站起来又一行礼，稳重道，“谢太皇太后关心，已经大安了。”

“嗯。”太皇太后默了会子，吩咐翎歌“让传膳吧！”

翎歌应一声，退行出去。

太皇太后甚是欣慰的点点头，话又落到赫连炤身上，“难为这孩子了，自从太子去后就被哀家留在身边伺候，到今已有六年光景了，原本宫女子要到二十五才能放出去，可哀家已经耽误这孩子这么久了，想着等她手下有人接了她的位置就把人放出宫去，许个好人家。”

赫连炤只顾饮茶，太皇太后的话也没听进去多少，太皇太后见他没甚反应，又道，“翎歌好歹也是名门望族之后，许了人家也不能太差……我听说炤哥儿最近得了个小子？念安不是不能生育吗？可是府上哪位姬妾生的？”

“回老祖宗，孩子是微臣从寺里抱养来的，念安一直想有个孩子，微臣怕她总这么念叨着，日子久了恐会落下心病，所以抱了个孩子过继到她膝下养着。”

“念安也不容易，可不是哀家说你，可孩子还得是跟自己血浓于水的亲，既然念安不能生……你府上三夫人的位置不是还缺着吗？再娶一个，哀家看着翎歌就挺合适，你觉得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那意思差不离就是要赐婚了，八成是翎歌对赫连炤芳心暗许，给太皇太后发现了，太皇太后便有意要成人之美，况且翎歌生的貌美，知书达理，在宫里这么长时间，早已浸染成天万事齐全的人儿，配赫连炤也算门当户对，就单看赫连炤是什么意思了。

赫连炤端着茶盏子顿在那儿，若无其事睨了眼连笙，这丫头低着头，脸上表情不悲不喜，完全不放在心上似的。

合着先头他对她的好都进了狗肚子，这丫头果然生的一颗狠心，对待他就这么若无其事？也罢，他又不是非她不可，这狠心的丫头。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能不能气着她，反正对着她，那就是毫无理智，一口清茶进肚，他一张笑脸儿，“翎歌伺候老祖宗这么久，一时也难撒开手去，不妨就等她把差事都交卸完了再说吧，微臣再怎么愿意也得先为老祖宗着想不是。”

太皇太后知道他这么说就是有门儿的，也不好再逼他现在就答应，他话说的两头意，即便是反悔也活动的开，横竖是她先提了，这公子府三夫人的位置就得给翎歌预备着。

连笙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胸口堵的慌，亏得她先前还信他是个能专情的人，可这妻妻妾妾的还不是一个接一个娶回家？

罢了罢了，娶再多也与她无关，想的再多也没用，摇摇头，驱散那一脑袋绮思，安安静静坐着，心口像是缺了什么似的。

在太皇太后宫里用完膳，柳虞留在太皇太后宫里，说是要在伺候，连笙跟着常浔去司礼监，出了仁寿宫的门，常浔问她，“你方才怎么不开心？”

她心里一慌，佯做镇定，“没有，只是第一次进宫，又见到了太皇太后，心里紧张，所以一直恍恍惚惚。”

他“哦”一声，“我以为你听到太皇太后要把翎歌赐给赫连炤的消息给吓着了。”

连笙讪讪的笑，“与我又没有关系，我吓什么？公子要娶谁该操心的是公子夫人才对。”

他若不知道她与赫连炤之间种种的不清不楚，那她今日表现无可挑剔，可既然知道了，他眼神就一直在他两个身上来回，他们每一次看似不经意的视线相撞，都如一把钝刀砍在他心上。

“大婚时由公子做我们的主婚人，你觉得如何？”

赫连炤！赫连炤！

连笙袖子里攥紧一只手，笑的好不勉强，“我都听你的，你说怎样就怎样。”

“嗯……”

也不知他是否真的信任她，连笙只觉周身疲惫，应付不来的乏，轻叹口气道，“你是不是还是不相信我？”不待他张口，她又道，“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我说什么也都是多余，事到如今，解释反而最无用，至于我是否清白，大婚之夜，你自然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