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赤着脚走在冰凉石面上,银色的铁链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立春。融雪为水,依然冰冷刺骨。
我的双脚早已冻得麻木,身上也只披着一层薄薄的棉纱,整个身子僵硬的只会走动,头脑已是茫茫一片。
那是我对皇宫的第一印象:清冷。
虽为初春,花朵欲放,可面前长长的走道却毫无人迹,身旁押着我前行的御林军面无表情,就好像他们押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根木头桩子。
走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前,一人来问,“这就是大牢里的那个秦氏之女?”
“是,公公。”
“恩,”那公公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到我的脚时,微微皱眉,“皇上钦点琴师,万万不可令她生病,”语罢又道,“素娘呢?素娘去哪里了?”
“啊,你说素娘啊,”身后响起暖暖的声音,满含着笑意,“她去给我摘果子了。”
公公移动身子看了一眼,赶忙跪地上,“殿下,这可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我被迫着也一同下跪,头都抬不了。
一双绣着金丝的黑布靴顿在我眼前,“公公,这囚徒怎的来到这里了?”
我紧紧地抿唇不言语。
“这是秦氏之女,听闻弹得一手好琴,便留了下来。”
“哦?就是那个叫什么...秦明的女儿?”他蹲在我跟前,用手勾起我的下巴。
真是清秀的少年!一瞬间,我微微呆滞。
他看着我笑了笑,又打量了我的身体,站起身语气不悦,“公公,她可是女子,这冰雪消融时节,可是冷得很。她没穿鞋,又没有厚衣裳,怎的就不知道为她寻来?”
我一晃神,有些惊讶的抬眸看他。
初春的阳光淡淡的,他就笼罩在那团柔和的光雾中。
公公干笑几声,道,“殿下,这里是杂役住的地方,殿下还是快快离开吧。”
“那她住哪里?”,他的手指向我。
公公再干笑,“自然是此处。”
他似乎更加不悦了,“既是琴师,也该有个像样的居室才对。传我命令,将她带到东厢住着。”
公公笑容裂了,“这...这是皇上的旨意啊殿下...”
他微微一笑,“不碍事,我同父皇说。你只管做你的事就成了。”
言罢,他笑看我一眼,突然想起来,“呀,素娘要给我摘果子呢”,于是拍着脑袋一甩袖便走了。
我直到被扶起来,才惊觉方才那个殿下都说了什么。
公公看我一眼,无奈道,“你倒是运气好。不过我们这烛殿下一直以来便是怜爱他人的,你可别觉得自己有何不同。”
公公说的极是。我无权无势,还一副狼狈模样,看来那殿下还真是富有同情心。
而后一愣,“烛殿下?他就是赫赫有名的百里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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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进了东厢,一个丫鬟众多,并且要什么有什么的地方。对于恩人百里烛为我所做,权当做一个富商见着了沿街乞讨的我顺手丢了个银子而已,不多谈,也不多想。
匆匆赶来的素娘为我布置了一间厢房,又将我托给几位丫鬟,全然不在意我脚上还扣着的银锁链。
我叹息一声,兀自坐了下来,打发了丫鬟们,“让我独自坐一坐。”
“是,”轻轻柔柔几声,她们已退避屏风之后。
不料下一刻便响起一声通传,“殿下驾到——”
我愣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见那人踏步走来,见着我,面上带笑,“走得急,倒是将你那铁链忘了。”
我此时方醒悟,赶忙跪下,“民女拜见殿下。”
他伸出双手将我扶起,眉眼满是暖意与温柔,“坐凳子上,我将你那枷锁打开。”
我犹豫一瞬,终是照办。
狼狈的我此刻坐在雍容华贵的厢房中,还有一人正蹲下身去,查看我的脚踝。这放在一月前的我,是怎么都不会相信的。
他那发冠散发着银光,身后如瀑长发垂下,丝丝缕缕兀然触碰我的脚背,痒痒的。我大气不敢喘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生怕自己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来。
解开后,他为我寻来一名太医馆的太医,要求那名太医治好我的脚伤。
在来长安的一个月里,我一直带着这副枷锁,纵然那些坚硬的刺扎进肉里,亦或是磨了皮绽开了肉,我都没有喊过痛。我自打出生便没娘爱爹不疼的,所有的苦痛只能吞进肚子里。
所以,这点儿伤对我来说,实在无碍。
但是他不同。她看到我血肉模糊的脚踝,眉头都拧到了一起,转身又去教训那可怜的公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