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依依问,“你给她打了电话?”
他心里一慌,“我没打,猜的。”偷眼察看她的脸色。她显然对他的回答没太在意,心不在焉地喝茶,眼睛时不时地瞄两下手机。
“干什么?”他问:“不要告诉我,又是关机,看看多少个未接电话?”
“谁说的?”她小声嘟囔:“我在等电话,我签证这两天就下来了?”
莫宇吃了一惊,“办签证?你要去哪?”
依依用筷子捅着碗里的饭,“我爸说我继母通了口,他让我如果想过去就过去。”
莫宇变了脸色,有些手足无措地,“马来西亚有意思么?那里歧视侨民,语言不通,你到时候就会像个傻瓜一样?”他心急火燎地乱了方寸,“依依,你何必走?何必背井离乡,我好不容易才看到你,你到那边一个朋友都没有。”
依依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说:“我知道没有,我刚来北京的时候也没有啊!来这还不是遇到了姚铃?”
姚铃,姚铃,他现在有多忌讳这个名字啊!他心乱如麻,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可以劝慰的理由和说辞。
有服务生过来端着托盘过来上菜,他借着这功夫止住话,仔细端详她。她这段时间憔悴了不少,完全不是他刚见她的那次。如今,才多久?几个月而已,好像一切都变了模样。
两人各自沉默,都没说话。他找不到可以做的事,只得点了一支烟。咬着过滤嘴,心里懊恼,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对一件事无能为力。她对他不是那种感觉,他再勉强都没有用。早先他还可以振振有词地争取什么。刚刚,他才才姚铃的*上爬起来。两个人是朋友,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这会儿再去和她说什么,他实在没脸说出口。
东北菜本没多大技术含量,这家私房菜却将东北菜做的花样繁多且味道入口好吃。她好几天没痛痛快快吃顿好饭,这会儿,总算有了些胃口。吃了两口,尝出些味道来。
服务生上来一盘酱焖鲫鱼。颜色做透,碧绿香菜和葱花加上红色辣椒丝薄铺上面一层,看着卖相就讨好,味道入鼻都是鱼香酱香。莫宇夹了鱼尾给她放到碟子里说:“这里的酱焖鲫鱼是最正宗的。真到了马来西亚,你想吃都吃不到了。”
依依抬眼看了看他。他们目光对视着。她心里酸楚,眼眶发热,憋了好几天的情绪这会儿鼓动着往外找出口。
莫宇好像存心惹她哭一样,收回目光,拿起筷子替她挑着尾里鱼刺,语气里沁着感情,“你其实最喜欢吃鲫鱼,平时吃的少,是因为它刺多,懒得摘,怕扎着。到哪吃鱼都要记得,春天鱼头好吃,刺也不多,夏天鲫鱼刚产完卵,肚皮里精瘦,鱼背最好吃,秋天的鲫鱼鱼肚好吃,冬天,鱼尾才是最好吃的。图方便就吃鱼肚,不用摘刺,不过,这个季节鱼肚的味道就差了些。”
依依强忍着挑筷子含泪吃了两口。看他努力压抑,声调尽量控制,却还是听得出那份起伏情绪,心里一动容,舌根发酸,鼻腔发涩,抱臂埋头下去嘤嘤哭起来。她好段日子都没这么哭了。她每天都告诉自己,没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她爱的人不爱她么?她还年轻,还可以再找,他又没有要她,她没什么损失大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她这两天反复想,他是什么时候对她没那份冲动了呢?他不是个登徒子,要了她即使他心里有不满都会对她负责的。他没要,也就是早就打算放弃了么?也就是,没有莫宇的事,他也准备撒手了?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恨自己愚蠢懵懂而不自知。
房间里安静极了。莫宇燃着了一支烟,默默地抽着。轻烟在室内无声流动,往各个角落填充。他透过烟雾看着她。她抱臂在那儿,肩膀抖动,头发仆的到处都是,人不胜凄苦不胜可怜。
他想起,她刚到他家那一年,他经常惹翻她。她有一次被气着了,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晚饭的时候,她人才露面,鼻头微红,眼珠微润,人却笑着。他后来听莫晴说,那晚睡觉,她的枕头是湿的。那以后,他没再欺负过她。那个时候的司马依依坚强,独立,无论有多伤心,都会忍着不在人前掉眼泪。
他不知不觉叹了口气,这一声惊动了依依。她抬起头,眼珠湿透,泪痕狼藉地和他对视着。于是,新的眼泪又压着旧的出来,漫的满脸全是。他无言地递过一张面巾纸给她。她顺从地接过去,边擦边流。
“哭吧!”莫宇说:“就怕你到那边连哭的人都没有。”依依于是哭的更凶,舌根更加酸,眼泪疯狂往外奔涌,肩膀跟着抖动,哽咽声几乎止不住。莫宇再递了张纸巾过去。她擦鼻子,擦眼睛,鼻涕眼泪跟着一起出来。一张纸巾不够,他再递过去一张。她最后将整盒餐巾纸都用光了。
他再无忍无可忍,起身到对面去,把她的人揽过去,摊开袖口,用衣袖帮她擦眼泪。“司马依依什么时候成水做的了?小时候,不见你哭,怎么一把年纪了,反倒脆弱了?”
依依最后一波眼泪疯狂而出。扯着他的袖子堵住嘴,她费力地压抑着,费力地抵抗着,终究没堵住,放声哭了出来。
一个星期后,依依去了马来西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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