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一周后，亦煌得知学校产生了新的学生会，许佳任会长，而自己则没来由的担任了文体、生活两个部长。

亦煌觉得其中有蹊跷，找到许佳就问：“恭喜你成为学生会会长，但是我猜，你的会长是校方指定的，而组阁权可能是你的，那为什么没有sullivan，而我却担任两个部长？”

许佳否认：“我只有建议权，人选是学校定的。”

“不要避重就轻，你的建议权几乎就是决定权，学校一般不会驳回你的建议，你可是大红人哪！”

“好吧，既然你一定要问清楚，我就告诉你。”许佳摊了底牌，“你要知道，所有的人事安排都是讲平衡的。我们班除了我，只有一个名额能进学生会，我认为你比较合适。如果说到合作的默契度，你优于sullivan；如果说到实际才干，我从一开始就说你是最有才的，事实也是如此，你是广播社的创办元老、全区知识竞赛冠军、全校书法比赛特等奖，而且近期你的成绩突飞猛进，完全有实力超越她了。如果说，刚进校时，sullivan比你优秀，那么现在，你已经比她优秀了。”

许佳的话，是亦煌从来没有想过的，也许，每次在sullivan面前不自觉的紧张和始终不敢真心表白，正是缘于感觉自己不如sullivan的自卑感。而这一次，许佳指出的情势逆转让亦煌突感意外，心里甚至还燃起了某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之火。但是，许佳的话还没讲完，接下去就是直将一军：“好吧，你去校长那里说，说你不合适，还是sullivan更合适，然后推翻掉学校已经作出的决定吧！”

这句话，又让亦煌犹豫起来，他知道许佳说的是反话，怎么可能这样去说呢？让学校知道自己对sullivan非同寻常的感觉？那是对人对己都极不负责的幼稚行为。亦煌无言以答。在许佳面前，他又一次毫无悬念地输了，好像在女人面前，所有的知识体系注定会统统失效，男人终究斗不过女人，除非使用暴力。

许佳继续道：“不过，你不要以为比sullivan优秀了就能怎么样，你真正的对手是排队排到南京路的那些男生，只要他们比你有实力，你就注定会失败。并且这种评判标准，也并不掌握在你手里，而是由sullivan说了算，你真的不要抱幻想了，还是追苗俪比较切合实际。再说，你也不用去追，她一直对你感觉很好的。我以前说过，她很有心计，但她的心计从未对你产生过伤害，甚至很多心计就是为你度身定做的。”

许佳的话，让亦煌想了很久，从去年那个冬夜起，自己就决心不再想要去追sullivan，也许这就是弗洛伊德所说的，意识对前意识、潜意识的压制和隐瞒，而那些念头依然会突破意识的重重封锁而时不时地冒一下头。

傍晚的时候，包凌娜交给亦煌两只热水瓶和两只饭碗，说：“苗俪今天身体不好，托我转交给你这些，让你帮着打一打开水，买一下饭菜，然后由我转交给她。按说，这些都是小事，我也可以做，但人家是特别要你帮着做。”

亦煌不知道苗俪是不是真的凤体欠佳，但去做这样的事，在女生之间就是真挚友谊，而在男女生之间，则几乎就是表明两人的特殊关系了。想到许佳下午说的话，又想到苗俪帮助过自己的地方，觉得一口回绝实在不妥，但接受这个任务又很那个，思来想去，还是顺从地接过热水瓶和碗，像做贼一样生怕人看见，偷偷地泡了开水、买了饭菜，然后又偷偷地交给凌娜。怕什么还真就来什么，正巧杨英从这儿路过，问起怎么回事，凌娜也毫不避讳，张口就说：“苗俪让曾亦煌帮着打水、买饭嘛。”杨英点点头、坏笑着走开了，弄得亦煌尴尬得无地自容。

凌娜却继续保持她满不在乎的口吻说：“苗俪对你很好的，她又不是没人追，我看你还是定下心来、锁定目标，别见一个爱一个的，别胡思乱想了。”

告诫人别胡思乱想，其实最能引起人的胡思乱想，单单一句“见一个爱一个”这句，就让亦煌躬身反省到夜自修还没弄明白。

夜自修的时候，孙艺悄悄地躲到亦煌身边，小声问：“你看，最近sullivan有什么不同吗？”

“有什么不同？”亦煌没反应过来。

“她现在越来越有女人味儿了，傍晚的时候还向人家请教怎么织毛线呢，什么起针、平针、减针的，我也弄不懂，估计是在学着给什么人织围巾之类的。你说，女人都会这样变吗？”

亦煌懊丧地想，那一定是给排队排到南京路的那些男生中的某一位织的，跟自己却没有半点关系。忽又记起许佳和凌娜说的话，浮现出苗俪曼妙的身影，或许真如她们所说，还是苗俪更适合自己，确实应该尽早抛弃不切实际的念头。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对孙艺说：“你是没有遇见自己喜欢的人，如果遇见了，也会改变的，你会变得温柔、变得很有女人味儿的。”

孙艺露出反感而鄙夷的神情：“呦，我是怎么都学不会温柔的，我一个体育爱好者，就喜欢干干脆脆的，什么织毛线之类的，一概不会玩。哎，男人也会为自己喜欢的女生而改变吗？”

“我想是的。”亦煌心想，自己已经改变得面目全非了，而提问题的这个傻丫头居然磨知磨觉到这种地步。看来，爱情是不可教、也无法点拨的，只有与那一刻不期而遇，才会顿时体验到什么叫做密密意。从这个意义上说，禅宗六祖慧能确实比北禅宗神秀更懂得生命的真谛。

第二天，亦煌像往常一样去传达室翻看朋友寄来的信件，而那一次，在一堆洪雷、粟文、柳康的信件旁边还有一个字迹陌生的信封。亦煌觉得蹊跷，于是就地拆开来看，原来那是一年级的学妹写的，大致意思是她从一进学校就对亦煌萌生好感，并听说了他的许多事迹，想跟他多多交流，一起学习、一起探讨，做好朋友。亦煌回想起自己的遭遇，觉得那是对一年级男生的不公平，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就此做一个超脱的长者。念及此，又暗暗嗤笑自己的虚伪，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而是现在头绪颇多、无暇他顾。该怎么回这封信呢？

正在犹豫，却见苗俪远远走来，刚想藏起那封信，不想早被她火眼金睛地看见，快步上前，抢了那信，撇了几眼后还给亦煌，笑道：“你还不快回信，就说你愿意交她这个女朋友，每天帮她打水、买饭，一起谈人生、谈理想，多浪漫哪。”

亦煌知道话中有话，不知咋接口，索性就愣了。苗俪又问：“你有女朋友吗？如果有，那可是对人家小女孩不负责啦！别愣着啦，快回信吧！要不，我帮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