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煌指着地上对开澜说：“你看，踩线了，算犯规吗？”

开澜满不在乎地说：“我看，擦边球总是可以打打的，其实擦边球是最安全的，进可攻、退可守，是**和安全结合最好的典范，是把划算的理念发挥到极致的人生一大妙事。”

果不其然，裁判看了看，也没追究，还是计算成绩。

亦煌不得不佩服：“开澜说得果然有理，看来是我迂腐了，不懂中庸之道。”

苗俪听见旁边有熟悉的语声，转头看看，一笑：“你什么意思？想害死我呀？”

亦煌忙赔笑答道：“随便说说，裁判听不到的。”

苗俪假装绷起脸，一本正经地说：“不可饶恕。下次不许再说了。”说得亦煌诺诺而退。

梅芳见了，走过来：“你们都来给我们鼓劲了？真好！有没有看见褚立祥？”

“哦！”亦煌想起来了，“这位体操王子在那边参加引体向上比赛呢！那可是他的强项。”

“希望我赛完后去看时，他还没赛完，真希望大家都能获得好成绩。”

“那你对着流星许个愿吧？”亦煌开玩笑。

“大白天的，哪有什么星星啊？”梅芳居然不识玩笑。

开澜接话道：“我倒有一个办法，就是你拔根眼睫毛，自己掉下来的也行，然后把它放在左手的手心里，然后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许愿。许完愿摊开手看，如果那睫毛还在左手，那么很遗憾，愿望不能实现；如果跑到右手的手心里去了，那么，恭喜你，心想事成啰！”

“真的吗？那我现在没有掉下来的睫毛呀！难道真的要拔一根吗？”正在犹豫着，就听裁判喊：“17号选手梅芳请准备。”把她从纠结中拯救出来，投入与万有引力抗衡的运动中去了。

跳远比赛的结果第一名毫无悬念的花落孙艺家，第二名是三年级的，第三名是梅芳，第四名是苗俪。有人在旁说：“自从九三中医入校以后，好像大部分奖项都被她们囊括了。”亦煌听了，想起了奉贤中学的最高峰、最辉煌的那一届，就是老姐的那一届，为什么那会是最棒的一届呢？跟自己这一届到底有什么异曲同工之妙呢？如果自己考入的是奉贤中学，是不是也会属于“先天失调、后天失养”的那一族呢？为什么同样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就会从属于不同的种族呢？正想着，就听梅芳喊：“走！我们去看引体向上的比赛去。”

亦煌、开澜和苗俪、梅芳一起去看立祥，正巧赶上立祥露出健美明星的臂膀开始表演引体向上。他的轻松令人咂舌，前十个像玩儿一样就过去了，到三十下以后才略显疲态。裁判忍不住喊：“行了！已经是第一了！给别人留点信心吧！”立祥这才以四十下的遥遥领先成绩夺冠。这是一次很体面的收场，十下以后，就有很多人在喊加油，四十下的时候，立祥是给裁判和其他选手面子见好就收，因此，这样的实力加之这样的低调，更是引来一阵疯狂的欢呼，梅芳叫得最响，比她自己获得季军还开心。

开澜像是已经活了一千年的树妖花精，以过来人的口吻幽幽地对亦煌说：“我看，梅芳蛮喜欢立祥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的。”亦煌以为浅显，还不领情。

“两人还是蛮配的，郎才女貌，一对儿。”灌输式的言情片到底是起作用了，九三中医的男生尽管绝少，但个顶个都是精兵良将，虽称不上爱情专家，但至少在同龄人中能算佼佼者。

苗俪看着两个大男人在议论女生对男生起好感的事，忍不住揭发说：“背后议论人家，还私定人家的终身，看我不告诉梅芳，让你们俩吃不了兜着走。”

“别，别……”亦煌立马求饶。开澜则以攻为守：“你忍心看着他们被外人的插科打诨给搅黄了吗？”苗俪其实并没有告密的企图，料到告密的后果必是自讨没趣，因为梅芳和男士们肯定都不认，就像有一副漫画上画的，上帝问“谁偷吃了禁果？”亚当说“不是我。”女人说“不是我。”蛇说“也不是我。”其结果一定是无头案，自己反落一个搬弄是非、损人不利己的坏名声。苗俪见亦煌已经妥协，就知道他虚弱的本性以及他阿基里斯的脚后跟所在了，遂进退有度地放了他们一马。

吃完晚饭回到寝室，亦煌得知，果然是李掌华力克了赵智荣，还听说由于一系列的心理暗示，智荣大失水准，跑到起跳点后居然连步伐全都乱了。

胜利者们到小操场上打篮球去了，以发泄他们因胜利带来的亢奋和气力。亦煌则跟着智荣进了108寝室，别看智荣像个花花公子，可亦煌觉得其实他内心是个挺孤独的人。智荣闷头抽了一支烟，猛地一拍脑袋，然后急急忙忙找出一包方便面，用开水冲了，盖上盖子，压上一本书。亦煌问：“怎么啦？刚吃过晚饭又吃？”

“今天我生日，所以要吃一碗长寿面。”

亦煌觉得好笑，其一是他落寞到自己给自己过生日，没有鲜花，没有蛋糕，没有蜡烛，没有祝福，甚至没有人知道；其二是自己给自己的祝福也仅限于一袋方便面而已。看着他满不在乎嗍面的样子，亦煌想到了自己读宗教和哲学书籍的情景，于是问：“莫非你有了什么想法？”

智荣咽下面，又喝了口汤，不慌不忙地说：“就在刚才抽支烟的工夫，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

亦煌知道，表面放浪形骸、玩世不恭的人，其实都是很聪明、很有慧根的人，就像玄奘要一个花花公子出家，并答应他提出的三个条件，于是他载了一车肉、一车酒、一车美女，陪他一起出家，当时长安的人称其为“三车和尚”。亦煌不言不语，看智荣领悟到了什么。

“胜负根本算不得什么，患得患失才会失去，就像我今天，太在乎卫冕了，所以才会输。内心能否保持平静，比外界各种各样的条件重要得多。就像我现在，输了，就不想了，一个人用方便面为自己庆祝生日，比满桌酒菜、满口祝福要真实得多。”

亦煌想，诚哉斯言，心理上的阴影才会给人带来最大的失败，如能放下包袱，即便败了，也不会很惨，所有的惨败都是败给了自己。遂鼓掌道：“师兄真是聪明过人！达观过人！今天你是最大的赢家，输了一小场，赢了一箩筐。”

晚上睡觉的时候，106寝室由于运动会的缘故，还处在兴奋之中，祁玉鸣喋喋不休地讲着赛场见闻，曹思源、贺展鹏和屈浩兵也附和、补充着。谈着谈着就谈到今天见到哪个女孩最丰满、最性感、最撩人，从他们自己的九四中医班谈到了九三中医班，最后被立祥制止了，理由是谈论师姐是不可取的。

这时，久不搭腔的金旭光发表意见：“男生寝室不议论女生是不正常的，不议论哪个女生更性感也是违背人性的。现在我们这里在议论女生，其实女生寝室也在议论男生，譬如我们班，议论褚立祥和曾亦煌的就不少。”

玉鸣立即表示同意，说：“有好几个女生，都说褚立祥怎么怎么，曾亦煌怎么怎么，搞得我们行情大跌。”

展鹏跟着呼应：“我也在想，为什么一年级女生可以想一年级到四年级的男生，而二年级到四年级的女生却从不想一年级的男生，我们明显处于劣势嘛。”展鹏的抱怨让亦煌想到了自己一年级的伤心往事，在这样一个鲜花遍地的地方，爱情依然是稀缺资源、是奢侈品，那将来上了冷漠险恶的社会，是不是会更无情、更残酷呢？

正想着，忽听108寝室又吵吵嚷嚷起来：“楼上的，你们是崩漏吗？滴滴答答，什么东西？没完了吗？”

楼上已不像去年那样不声不响，或下来道歉，而是很泼辣地对骂：“对！就是老娘崩漏带下！让你嘴里不干净，看好喽……”哗－－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冲溅在窗台上，让临窗的男生们凄然哀嚎。然后又听见，还真有敢死队，披着雨衣用竹竿去捅二楼晾晒着的衣服。然后又是一番如凡尔登－索姆河会战般的激烈对攻……

“哪个班级的？”“小黑皮”浩兵问。

“有胆量你去问啊！”思源将他一军。

“我可不敢，女人真是凶猛的动物。”小黑皮推盘认输。

旭光感慨颇多：“亦煌，你还记得去年她们是什么样子的吗？”“记得，去年是淑女，今年就已经是泼妇了，成长得真快！”于是俩人把“二筒”的典故讲给室友听，大家哈哈大笑。

“说到‘二筒’，我想起来了，那个团委书记张奕，今年都29岁了，怎么还没谈朋友？”展鹏问。

旭光哼了一声：“说到‘二筒’就想起来了？因为她是‘太平公主’？唉，男人啊，都不喜欢‘飞机场’。”随后又补了一句：“人倒是长得很漂亮。”

亦煌听此，想为张奕辩护或制止旭光的胡言乱语，不想有人极快地作出了呼应，生生抢了亦煌的话头。“我喜欢的，哪怕她是太平公主、飞机场也喜欢！男人为什么都喜欢大胸的女人？”小黑皮兴致盎然。

“这是天生的。”旭光诲人不倦，“我们家隔壁，那个小男孩才四岁，父母都是厂里的工人。我问他，喜欢跟爸爸去厂里洗澡，还是喜欢跟妈妈去洗澡呀？他说，喜欢跟妈妈去洗澡。我问他，为什么呀？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喜欢看他妈妈的两只大奶奶。”引得践货们yin笑不止。旭光总结：“那么小的孩子都有这个意识，这就是人性，男欢女爱的事情，谁也禁止不了。我作为寝室长，现在宣布，今后关灯以后可以谈论这类话题，称作106夜话。”

这一夜就在106低俗博杂的夜话和108与楼上寝室的激烈夜战中打打闹闹地度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