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绢女,再加上两百年……”
萨珊玖夜坐在榻上,手指在银亮的勾子上轻抚。
他不是不想要,而是不敢要。
这几天体内的魔气越来越不听控制,血管都涨得痛。可是任这绢女在眼前摆着,又不能吃,又觉得太吃亏了。
小国主招亲,他自然心动,那样可以大摇大摆地进到红纱国,将那地方据为已有,到时候,龙脉又算什么?大国师更是他脚下的烂泥!这缩头乌龟,知道他有了百年功力,已经许久未曾现身,不知道躲在哪里去念经了。
他轻蔑地笑着,垂眼看腕上的锐勾,到时候,就把这勾子往大国师喉上狠狠一勾,勾得他魂飞魄散。
“主子,紫沁和紫柔不见了。”
突然,侍卫匆匆进来向他禀报。
“什么?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办事的?”
萨珊玖夜猛地站起来,一脸震怒地看着侍卫,难道是闻人暖又出来捣乱了?
“进去送茶水的婢女出来说的,连鞋子都还在地上,前前后后,就一盏茶的功夫,根本没有人看到她们离开!”
侍卫跪下去,抱拳的手都在发抖。这些日子死在萨珊玖夜勾下的侍卫不知道有多少,他都怕语音一落,喉咙就被勾断了。
“去搜,挖地三尺也要搜出来……小国主呢?”
他袖一挥,凌厉地问。
“小国主还在!”
侍卫连忙说。
萨珊玖夜眯了眯眼睛,唇角扬起了几丝阴冷的笑意,小国主还在,就是他手里的一张牌,不怕绢女跑远了。不过,此事还真不像闻人暖能做到的,闻人暖输在武功,他体质弱,才受过伤,不可能同时带走两人。
还有谁能这么有本事,从他眼皮子底下把人弄走?难道是白鹤轩?
他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想着各种可能,不知从哪里传来几声乌鸦的叫声,让他心烦意乱。
同在萨珊王宫,在最边缘的大妃寝宫,一直瘫痪在床的大妃起来了,慢吞吞地走到了窗边,盯着窗外的夜灯发怔。
长长的通道,从夜王宫的地底下,一直通到她的大妃宫。
不知道朝外面看了多外,大妃这才转身,看向躺在榻上的两名绢女,一脸沉思。
“大妃,阿罗王到了。”婢女匆匆进来,小声说道。
大妃抬眼看去,只见阿罗风尘赴赴地走进了视线。
“母后。”阿罗规矩地行了礼,看向她身后躺的两名女子。
“这就是绢女。”大妃轻声说了一句,往门外走去,“都给你了。”
“什么?母后,你去哪里?”阿罗一惊,连忙拦住了她,粗声粗气地说:“我不想要这两个女人!”
大妃脸色一拉,冷冷地喝斥道:
“你看看我们萨珊国,现在成了什么样子?若你当日愿听母后一劝,怎会走到今天这地步,有家不能回!母后特地送你去焱国,就是为了让你避开最激烈的争斗,接你回来,也是因为母后为你准备好了一切,可你为了一个女人,将一切都弄砸了,难道你还想母后再死一回不成?你想得到,就得先付出,你想强大,就得有强大的办法!你若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就休要再提什么草原之王的话,母后听着,都觉得是个笑话。”
阿罗的脸色涨红,慢慢地放下了手。
“她们现在不是女人,只是工具,你若怜惜,以后可以给她们名份,若无情份,送走也行,杀了也罢,男子汉大丈夫,想成事,而没有狠心,就永远被人耻笑,不成大器!”
大妃的最后几句话深深刺激到了阿罗,他想着昔日的兄弟,昔日的一切,渐渐有股热血往头顶涌来。
只要有了绢女,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大妃关上了门,屋子里静了。阿罗缓缓走到了榻边,看着榻上两名娇美的女子,心脏扑嗵扑嗵地狂跳起来。
强大,只有强大,他才能拥有想要的,才能保护想保护的,才能说自己想说的……从此不再被人看轻……
他的手掌慢慢地放下去,轻抚到了女子的脸颊上,低声说:“对不住……小王实在是太……太想无雪了……小王不能容忍她再被人欺负,而自己帮不了一点忙……小王一定会给你们补偿……”
女子安静地躺着,她的命运,从进入地宫时就被烙上了悲剧的大印,她们的一生,从身子到血液,都是为了成全男人的强大而准备的。即便她们的国主是女人,她们也未能逃脱这被人玩|弄的卑微命运。
阿罗开始的动作很轻,后来就越来越重,像久困的兽,在锦帐里久久悲嘶……
大妃站在院中,仰头看着月色,唇角渐渐有了笑意。
阿罗是她和大王生下的第一个爱情结晶,他才是她一直以来最珍视的儿子。她貌丑,宫中太多漂亮的女子,为大王生下一个又一个聪慧又漂亮的儿女,而她的阿罗却其貌不扬,性格憨厚,让她担心他无法在可怕的后宫生存。
她这些年来久久隐忍,为的就是让儿子完成她的心愿,向世人诏告,她的儿子才是最好最强大的。
萨珊玖夜其实并非她所生,而是大王醉后和她身边的低微婢女所生,为遮丑,她才自称为自己所出。
每一个皇族之中,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秘,这些隐秘,随时可能成为致命的武器,让人魂断西天。
大妃听着屋里的声音,两行热泪滚滚而落。苦熬一世,若阿罗再不能成器,她也无力再支撑下去……所幸,阿罗始终还有信念,不管他是为了谁,总算是学会了将感情按捺下去,学会了如何当一个帝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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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国主的招亲还是举行了。
红纱国主迟迟未返回消息,紫柔和紫沁也不见踪影,红衣婢女们以整日蒙着脸的连冰洁为尊,听她指挥,准备好了一切。
连冰洁所带之人,皆是大国师培养出来的杀手,也换上了红衣,围在其左右,让人近不了身。
招亲大会在萨珊王城举行,在王宫门口建起高达九米的高台,四周并无上去的台阶,要想上去攻擂,全凭自己本事。
城楼之上,王旗飘飘。
萨珊玖夜侧脸看了一眼面纱下还蒙着白锦的连冰洁,唇角滑过几丝狡滑的笑意。
虽不知这女子为何要比武招亲,可是她能为自己引来天下各路枭雄就是天大的好事,愿意臣服的,他就留下狗命为他办事,不愿意臣服,那就去死……
连冰洁从雕龙描凤的金椅之上起身,姗姗走到城墙边上,抬手抛下金令牌时,露出雪色皓腕,风掀起的面纱,又露出她一双迷离水眸,引来城墙下众男子的一阵低呼。
萨珊玖夜盯了她许久,始终没办法接近她,但此时也不宜强行为之。不过红纱国那样奇妙的国度,身为小国主,一定比绢女更有味道……不过他的探子已经去打探过这位小国主的底细,据说是一位商人收养的小女,那商人经过严刑拷打,确认无误。从搜来的画像上来看,并不怎么美,脸上还有一小块红斑。这都无所谓了,关键是有用。女人于他来说,无非是两种用途……发|泄和利用……得其欢心,可换来一时无忧,让其厌恶,便是凄凉下场。
这小国主,还是等等再碰,等红纱国国主来了,他可以一举擒下。
他眯了眯眼睛,也起身走到城墙边上,扫视了一下围在城墙下的各路豪杰群雄,低声说:
“红纱国小国主比武招亲,各位皆是小国主邀请之人,擂台之上,各显本事,胜者为夫,不过也要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
“夜王圣明。”
城墙下,一群兴奋的男人高呼起来,里面居然还掺杂了不少女子,有的是来看热闹,有的是来趁机看男人。乱世乱世,人的心也乱了,什么礼仪规矩,都抛到了九天云宵之外。
有人纵身跃上了高台,向台下之人抱拳行礼。萨珊玖夜看了一眼,便坐回了王椅,前面的都是来摆摆样子,为自己的人铲平阻拦的,起码要到十轮之后,才能有真正的高手上台。他没这个兴致看,倒有兴致看这小国主的细腰。
宫婢捧上了一碟子樱桃,他拈了一颗,轻|佻地用指尖托着,递到连冰洁的面前。
“小国主,这是孤王特地为你准备的。”连冰洁一眼扫来,冷冷推开。她可对萨珊玖夜这副妖孽的尊容没什么兴趣。
萨珊玖夜也不生气,把樱桃往嘴里一丢,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连冰洁轻舒一口气,微拧起了眉,大国师一直未给她传来最新的指令,也不知下一步要怎么做,紫沁和紫柔、紫箩都不见了踪影,只有一个病入膏肓的紫鹊躺在院子里,若萨珊玖夜察觉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强行揭了她的面纱,她就惨透了。
远远的,只见又有两队人马过来了,前面的车马简单,可后面的却威武浩荡。看着白字旗帜,连冰洁眼睛一亮,那不是白鹤轩的帅旗吗?
渐渐的,两支队伍近了,连冰洁紧盯着那群男子,在里面搜寻着白鹤轩的身影,可是很可惜,并没有她思念的人的身影,来的只是白鹤轩的几名得力手下,也没有在擂台下停留,只是向王宫中人递上拜贴,显然只是来参加封妃大典的。
连冰洁缓缓坐下,秀眉轻蹙着,随手拈了一颗樱桃,放进嘴里轻轻地嚼。明明萨珊玖夜威胁到他的天下,他对红纱女都不感兴趣吗?
天色渐晚,擂台之上,已有二十一名男子被先后踢下擂台,如今站在台上的是萨珊国的一名部落首领。高大威猛,颇是阳刚,此时正骄傲地抱拳,向台下之人朗声说:“承让,还有哪位要上来赐教。”
“我来。”低沉二字,却显得内力极其浑厚。
“这是何人?”
“阿罗王子?”
“怎么有点不像?”萨珊各部落的人都站了起来,仰头紧盯着高台之上。
只见阿罗一身墨蓝华袍,长发披散,耳上扣着一枚游龙衔尾的金环,眼神犀利,一身凌锐杀气。
“好威风,他就是萨珊国的大王子吗?为何和传说中的不同?”
“是呀,原来是这样高大威猛的呀!”
台下有女子窃窃私语。
连冰洁猛地站了起来,盯着阿罗看着。短时间能有这样大的变化,会有什么样的可能?
“那我也来凑个热闹。”又有一人轻笑着,身形如同白羽,飘上擂台。
“这又是谁?”
众人看到一名身材清瘦的男子上了擂台,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拿着折扇,轻遮下半张脸——尽管脸上已戴了白玉面具。
他站在九米的高台之上,风拂动着白色阔袖,一件白色披风,袖口上裹着洁白的狐毛,一双如同琉璃的深瞳流光溢彩,包罗世间最美的风景。不用看他的脸,单看这姿态,就令四周观战的女子们小声尖叫起来。
“这是哪国的王子?”
“是哪个门派的人物?”
“好潇洒。”
“公子能否摘下面具?”
“本公子若摘下面具,只怕会让姑娘们心碎一地。”男子转过身来,缓缓放下折扇,低醇的声音,又让现场发出一阵惊呼。
“真好听!”
“你们这些花|痴!乱叫什么?”守擂的男人面上挂不住了,他卖力地打了这么久,居然没人捧场,这奶油小生一跳上来,这些娘们就跟疯了一样。
“你们两个到底是来打擂,还是来勾|搭女人?”
“打擂的目的就是勾|搭女人……”他说着,一抬头,往高台上看去,另一手轻轻一挥,身形不知道怎么一闪,就拎住了这大汉的衣领,把他丢向了阿罗,阿罗挥臂一挡,这男人惨叫一声,直接飞下了高台,连出手的机会也没有。
闻人暖看阿罗的眼神变了变,“阿罗,你来挡我的道?”
“我只是来打擂台。”阿罗却只镇静地站在那里,双手垂在腿边,低眉敛目,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连冰洁收回视线,微微拧眉,她对这两个人,尤其是这白袍男人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闻人暖——极难缠的角色!
对了,闻人暖出现,越无雪一定就在附近!她想着这女人,立刻握紧了拳,凌厉的眼神在人群里寻找起来。
当她的视线落在那支简陋的车马队伍中时,恰巧越无雪抬眼看来,二人对望一眼,越无雪的眼中就流露出诧异之色。
虽然也戴着面纱,可连冰洁还是认出了她。也怕她认出自己,连冰洁连忙退了两步,坐回椅中,手指在樱桃盘中轻拔着,渐渐心里有了歹毒的主意。
你越无雪不是挺有男人缘的吗?将这么多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今儿就把你送上萨珊玖夜的榻,让你好好风|流快活一番。
她唇角有了冷笑,也不再看擂台上的结果,专心等着下面的人报上阿罗和闻人暖的胜绩。
城墙下,不时传来了女子们的尖叫之声,还有男人们的嫉妒嘘声,闻人暖被阿罗掀下了擂台!
连冰洁站了起来,与红衣婢女耳语几句,便扶着自己带的婢女的手慢慢地走下了城墙,往王宫内走去。
红衣婢女走到城墙边,低头看着众人,大声说道:
“今日胜者,白衣公子。各位英雄,小国主请大家进宫参加夜宴。”
底下一阵sao乱,打败的灰头土脸,还未上台的兴致勃勃,成群结队地进了夜王宫。
闻人暖长眉紧锁,盯着面前的阿罗,低声问:“阿罗,你得到了绢女?”
阿罗的唇角抿了抿,沉声说:“是。”
“几个?”闻人暖语气愈冷。
“两个。”阿罗的迎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你不怕走火入魔?”闻人暖眼神一冷,一个萨珊玖夜已够讨厌难缠,阿罗还非来插|上一脚,真想揍揍这大汉,看他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
“不用生气,我们各凭本事,方才我已手下留情,今后你若与我再争,我就不保证了。”阿罗低低地说了一句,看向他的身后。
越无雪已轻轻地揭开了面纱,静静地看着他。“阿罗。”
“无雪。”阿罗又抿了抿唇,低声叫她。
“阿罗,你为什么这样?”越无雪问。
阿罗看着她明媚的双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说过,我想当草原狼王。”
“那祝你心愿得成。”越无雪放下了面纱,转过了身,面对小马车站着。
阿罗朝她的背影看了会儿,转过身,大步往夜王宫走去。每一步都稳健如风,确实和以往大不相同了。
“闻人暖,阿罗也变了……这个世道,到底改变了多少人……”越无雪揭开帘子,看着阿罗的背影,小声说道。
闻人暖拧拧眉,扭头看了她一眼,“还进宫吗?”
“进宫。”越无雪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