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暖的眼中有了豪迈的笑意,向她伸出了手,低低地说:“越无雪,就你这不怕死的劲头,焱极天还真找对了人。”
“他也结拜对了兄弟。”越无雪把手给他,二人紧紧握了,往王宫大门一步步走去。
这是一场几乎等于赴死的宴会。
他们此次来,是要救出紫鹊和另两名绢女,然后烧掉夜王宫,气死萨珊玖夜。
任务很艰巨,随时会丢掉小命……
残阳如血。
夜王宫里正陷入一场极至狂欢。
御花园里,一派迷乱,歌舞正在随着鼓乐疯狂旋转,飘扬的舞摆下面,是白嫩的肌肤,勾得男人们挪不开目光。
桌上是美酒佳肴,酒太醉人,佳肴更是难得尝到的食材制成。
更让人疯狂的是那群红衣婢女,以及婢女们中坐着的白衣小国主,揭去面纱,仅用白锦蒙住下半边脸,一双眼睛勾人夺魄,不时扫一眼众人,送来秋波迷人。
这些首领和侠客们已被虚枉的未来迷惑了,完全不知自己跌进了什么样的可怕地狱。接下来,萨珊玖夜准备用什么款待他们。
萨珊玖夜站在暗处,冷冷地看着这些人。
“夜王,越无雪和闻人暖这样公然进宫,是不是有诈?”侍卫站在他身后,疑惑地问。
萨珊玖夜抬指,绕了一缕红发。
“夜王,今儿看阿罗完全判若两人,属下猜想,那两名绢女是否落掉了他的手里?”侍卫又他耳边小声说。
萨珊玖夜的眼神凉了凉,转头看向坐于上首的阿罗和闻人暖。他怎么也没料到,他想要的人没来,他没想过的人却自投罗网。不过阿罗一向愚蠢,就算得了武功又如何?他还真不把这大哥放在眼里。
“急什么,都准备好了吗?”萨珊玖夜低头,看着腕上的勾子,淡然问。
“都备妥了,只等夜王发话。”
“除了闻人暖和越无雪,一个不留。”
萨珊玖夜放下手,阴冷地说。
“可是部落里的……”
“孤王不需要部落里还有首领,怎么,你想当首领去?”
萨珊玖夜扫他一眼,那人哪里还敢接话,跪下就磕头,等他走远了,才抹了一把冷汗,匆匆去安排下面的事。
越无雪和闻人暖并没有碰这些酒,只装模作样的抬了抬杯子,便趁着那些男人往舞姬身上扑的混乱机会,溜出了酒席。连冰洁看在眼中,手紧紧握成拳,她精心准备的酒,这两个人居然不碰。
阿罗只抬眼看了看他们的背影,又继续大口喝起酒来,似乎眼前的一切声音,一切画面,他都感受不到,就像独自坐在荒漠中一样。
他已将的灵魂抛弃了,体内雄厚的功力,并没有为他带来欢乐,而是在清醒之后,面对缩在床角悲哀大哭的两个女子充满了恐惧——他怎么和萨珊玖夜成了一样的人物?他还有什么脸见他的故人、朋友、以及他一心思念的越无雪?
“大殿下,他们……跟丢了……”属下靠近阿罗,有些惭愧地说。
“退下吧。”阿罗点点头,依着闻人暖甩人的功夫,这天下没几个人能跟上他。
随从退到了一边,阿罗起身,慢吞吞地往园子深处走去。
夜王宫于他来说,还是太陌生了,他几乎没有呆过多久,生下来就被送去焱国为质,回来之后有自己的府第,每次进宫都匆匆忙忙,他总是闲不住,要打猎,要骑马,要喝酒,要去想越无雪……
仰头,天空上繁星闪闪,亮晶晶的,像越无雪的眼睛。
现在她人在咫尺,而他居然再无法像以前一样,坦然地上前去,大声对她说:“无雪,我想你了……”
我想你了……阿罗负在身后的手,紧握成了拳。
如果不能再爱她了,没脸再爱她了,就为她做点事吧。
她的梦想就是和焱极天去天涯海角,他就索性成全了越无雪的梦,有酒,有焱极天,有闻人暖陪在她身边,她一定就快乐了,而他,萨珊阿罗,永远只是她生命里的那个过客。
他突然想到那个雨夜,越无雪缩在他的怀里,对他说,你杀了焱极天,我就跟你走——如果那时候他果决一点呢?
他又想到和她在华庙时,在碧水蓝天下,烤熟一串串蘑菇,她笑得那么好看!
他还想到了,先前在马车边,她默默地转过身去,用背影来对他时……以后的以后,他是不是都无法看到越无雪对他咧嘴大笑了?
那策马扬鞭,长发飘飘,笑意迷人的越无雪呵,终于还是只是他的一场梦!
母后曾问他,那个越无雪有什么她?她根本不爱你,她都不拿正眼看你……
“可是我就是喜欢你,无雪。”他的双眼垂下,盯住面前的小湖,湖水上荡漾着月光染就的鳞波,一片一片,像越无雪明亮迷人的眼波。
“阿罗王。”轻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他缓缓转头,只见那小国主正站在他身后,双手捧着一壶酒。
“阿罗王神勇无双,天下无敌,我很景仰。”
她走过来,把酒壶递到他的手中,又满眼笑意盎然地说:
“我想,阿罗王是不会用杯子来喝酒,不如就用酒壶来献于阿罗王吧。”
“我不喝酒。”阿罗冷淡地说了一句。
她怔了一下,眼珠一转,又问:“阿罗王如此武艺非凡,一定是苦练多年,我最钦佩这样的人。”
阿罗转过身来,盯着她看了半晌,一字一顿地说:“我是苦练多年,可是这武功却来自你们红纱国的绢女。”
连冰洁如同被雷劈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罗居然如此直言不讳!
“你们红纱国,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恶毒到把妙龄女子锁进地宫,成为工具?”阿罗往前逼近一步,又问。
连冰洁被他吓了一跳,这男人怎么变得如此霸道凌厉?
“我、我也不知道,我还未去过那地方……”她有些结巴。
阿罗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挥了挥手,“你走吧,我在这里呆会儿。”
“可是你不是因为我而来打擂台的吗?”连冰洁突然有些不服气,难道小国主的身份都不能帮她吸引到天下最强的男人吗?
白鹤轩称病不来,阿罗来了,却并非为她,那个闻人暖更不用提了,肯定是来捣乱的,今晚的夜王宫一定不太平!
阿罗扫她一眼,独自往湖上小桥走去。
连冰洁跺跺脚,快步往回走,嘴里小声骂:“不过是多了一点武功,人丑得像个蛤蟆,摆什么谱!”
阿罗听到,也只垂了垂眼皮,继续往前。
闻人暖和越无雪从茂密的枝叶里探出身子来,看着连冰洁走远了,越无雪小声说:
“看,我说了是连冰洁。”
“这女人还真是红纱国的小国主?连丞相的夫人是红纱国人?开什么玩笑!”
闻人暖的嘴角牵牵,一脸黑线。
越无雪也满头雾水,若说她是假的,可又被紫箩她们肯定了,若说她是真的,这又怎么可能呢?
“走吧,别管她的真假,先按计划行事。”
闻人暖拉着她的手,从树上跃向宫殿的房顶,小心地往夜王殿摸去。
这里倒挺静,想必都去前殿寻欢作乐了。
揭开了瓦,只见萨珊玖夜正低声对侍卫说:“孤王下去审问焱极天,你们依计行事,除了越无雪,务必将今日在场之人诛杀怠尽。”
闻人暖的血一下就涌上了头顶,原来焱极天在这里!他桃花眼眯了一下,一身杀气顿显。
闻人暖按住她的手,眼看着侍卫匆匆出去,而萨珊玖夜用手在墙上摸了几下,一面墙就缓缓打开,露出黑洞洞的门来。
他一闪身,就消失在门内,墙又合拢,严丝合缝。
闻人暖和越无雪从顶上跃下,快步走到墙边。
“是不是真的?”
“会不会是陷井?”
二人对望一眼,同时出声。
“不管了,进去看看再说,就算龙潭虎穴,我也闯了。”
闻人暖抬手,在刚刚萨珊玖夜按过的地方摸索了会儿,寻到了机关,门再度打开,一阵阴冷的风拂面而来。
闻人暖拿出圆环,抢先一步,进了密道。
越无雪也拔出小刀,紧随其后。
门从二人身后猛地关上,里面一阵漆黑,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无雪。”
闻人暖的手探过来,紧紧地拉住了越无雪。
二人慢慢地往前走去,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有种腥臭味儿在空气里弥漫着,让闻人暖作呕,不由得有些羡慕起越无雪来,她是闻不到气味的。
“怎么了?”感觉到闻人暖的不适,越无雪小声问。
“好臭。”闻人暖转过头,在她耳边夸张地说了两字。
“呃……幸好,我闻不到。”越无雪拍拍胸脯。
“没良心。”闻人暖又贴着她的耳朵说了一句。
越无雪咧嘴,无声一笑。
她的香味钻进了闻人暖的鼻子里,他吸了吸鼻子,飞快地转过了头,加快了步子。
这通道长得似乎到不了尽头,越无雪有些不耐烦起来,萨珊玖夜还真是名堂多多,在地下挖这么长条兔子洞,想埋了他自己吗?
好容易到了开阔处,突然,一阵笑声从头顶传来,越无雪来不及收住步子,猛地撞到了闻人暖的背上。
四周变得灯火通明,抬眼看,只见萨珊玖夜就坐在前面,而石室正中的铁柱上挂着一个全身是血的男人,被鲜血沾住的长发从他的头顶披下来,遮住了他的脸,全身上下无一处好肉,被打得血肉模糊。
“你们三个团聚了,越无雪,看看你的夫君,他现在的模样是不是很霸气。”
他缓缓起身,勾子在那男人的背上推了推。
“王|八|蛋!”越无雪咬牙切齿地骂。
“别……”闻人暖侧脸看她,慢悠悠地说:“别侮辱了王|八|下的蛋。”
萨珊玖夜冷笑几声,一挥手,勾子又勾下那男人的一块皮肉,往二人面前一丢,那男人就痛得嘶吼了一声。
“闻人暖,你只管横,再过一会儿,你就可以挂在焱极天身边了,和他一起看着孤王,怎么来疼你们的小无雪。”
“你还有这本事?本公子上回给你的药,没烂了你那地儿?”闻人暖嗤笑一声,故意低眼看他的那里。
“你少逞嘴皮子快活,人都快死了,还敢嘴硬。”萨珊玖夜脸色一寒,挥手就往他身上打来。
闻人暖连忙闪开,可还是被他的勾子勾破了衣衫。
“你这人,还真不会珍惜东西,我才换的新衣裳,要两百金一件,你难道不知道我最讨厌别人弄坏我的衣裳吗?”闻人暖拉长了脸,一脸忿色。
越无雪想过去放开焱极天,却被萨珊玖夜一勾勾住了长发,痛得她一阵倒吸凉气。
这男人还真不知道怜香惜玉四个字有多少笔划啊!
“放开他。”闻人暖的唇角勾勾,倒不怎么着急。
“不放如何?过了今晚,这可就是我的小可人了。”
萨珊玖夜低下头,在她的发间深深一嗅,露出一脸满足的神色。
“早听闻越无雪有一身幽香,无人可及,今日闻到,果真如此,就是不知榻上功夫有多奇妙,能让焱极天和闻人暖如此为你痴迷卖命。”
“你不知道不要紧,今后不知道就要紧了……”越无雪冷冷地说着,突然出手,小刀直插|向他的胸口。
萨珊玖夜再有防备,也没想到越无雪的身手如此之敏捷凌厉,虽然立刻推开了她,还是让她刺中了胸口,小刀深深没入,痛得他大呼了一声。
再往前看,只见越无雪突然就高了几分,比闻人暖还高了!
原来越无雪是闻人暖,闻人暖是越无雪!
在夜宴之后,二人悄悄换了装束。
越无雪踢掉了脚上的高靴,闻人暖站直了身子,当然身高出现了差别。
顶着闻人暖俊脸的越无雪又是一咧嘴,挥手一洒,一阵烟雾迷漫里,萨珊玖夜暴怒起来,将胸口的小刀用力拔出,待烟雾散尽,哪里还有三人的身影?
此时,外面一阵爆炸声,一声接着一声的,让他更加抓狂,早知道闻人暖这厮诡计多端,可没想到他和越无雪居然玩了偷龙转凤的把戏,猜出他一定会先擒弱的,以威胁他……越无雪躲他的那一招,还真是充满了艰险,稍慢一点,就死悄悄了!
可是,她一定躲得过的!
因为紫箩这几天传授给了她一种最奥妙的步法,打不过,逃总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