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到杨百川的信件,看了一眼,交代道:“给长沙卫的王指挥使打声招呼,要求他派出卫所兵,前去一探究竟。不管是杨家虚报匪情,还是真有匪人为非作歹,让他看着办。”
明初,朝廷将一省的民政和财政、刑罚、军事分别开来,设立了承宣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
到了明末,由于朝廷重文轻武,掌管民政的文官插手刑罚和军事,完全违背了洪武皇帝设立三个部门的初衷。
因此,作为主管民政的知府才能对都指挥使司下属的卫指挥使行使命令。
长沙卫在籍人数五千六百人,下辖五个千户所。卫指挥使王友强,今年已经五十多岁,长得肥头大耳,满肚流油,一点看不出是个军官,倒像个富裕的土财主。
接到知府的命令,王友强一点也不想出门。他对喜欢舞枪弄棒的儿子道:“你代替为父去一趟。反正你迟早得世袭老子的位置。”
王友强中年得子,真是宝贝得不得了。十几岁的王靖辉,纨绔成性,整日里惹是生非。但一来他本身有几分本事,二来家世不凡,在长沙府倒没人敢触他霉头。
再加上这小子本性不坏,做不出欺男霸女的恶事,此时正觉得无聊透顶。听闻老子将军队交给自己,前去益阳剿匪,顿时一蹦三尺高,兴奋道:“我这就去准备。”
王友强笑骂道:“这小猢狲……”满满的都是溺爱。
王靖辉确实是王友强这辈子最大的成就。
王友强除了正妻,还纳了十二房小妾。正妻生了三个女儿,加上各小妾生的女儿,一共有二十八个女儿。只有第十二房小妾在他四十岁时给他生了个儿子,顿时让他宝贝得不得了。
虽然在脂粉堆里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王靖辉倒没有长歪。
现年十七岁的王靖辉,除了性格跳脱以外,没有其他不良习性。至于一掷千金、打架斗殴、寻花问柳等纨绔习气,在王友强眼中,丝毫不是问题。有时他还挺奇怪,这小子为何不欺男霸女、勒索讹诈呢?一点都不像他老子。
陪同王靖辉一同去益阳县的是谷山千户所的陈千户。
谷山千户所在册官兵一千一百人,实有官兵五百二十人。
湖广承平已久,卫所早就荒废,卫所的田地都成了各级指挥使、千户、百户们的私产,卫所兵都成为各级军官们的佃农。
像谷山千户所还有兵丁五百多人,算是很不错了。其他卫所吃空饷比之厉害得多。
“陈千户,你这次带队前往益阳,最重要的是安全。犬子也不小了,这次将跟随你一同前往,学习行军打仗之术。你也知道,我这小子被家人宠得没边,你该管教的时候一定要好好管教,不要给我面子。”王友强笑呵呵的交代道。
“大人放心,卑职一定保护好公子,就算舍了卑职这条小命,也不会让歹人伤害公子一根毫毛。”陈千户拍着胸脯发誓道。在他眼里,这不过是一次打着朝廷名义的游山玩水,轻松得很。
八月初二,陈千户带着他手底的五百多兵丁,汇合王靖辉一行十几人,浩浩荡荡的拔营,前往益阳。
五百多兵丁,除了骑马的四五十个家丁以外,其他的兵丁衣衫褴褛、面如菜色、瘦骨嶙峋,走路都有些费力,更别提战斗。
王靖辉的十几人倒是一个个体态雄壮,盔甲整齐,骑在高头大马上,彪悍的气势显露无疑。这些王家家丁看上去倒是威武雄壮,就是不知道打起来是不是银样镴枪头。
王靖辉骑在马上,指着如同难民的卫所兵道:“陈大人,长沙卫的兵丁难道都是这样吗?这还能打仗吗?”
陈千户笑道:“哪里的卫所兵都差不多。湖广承平已久,哪有什么仗打?再说,现在打仗就没有使用卫所兵的。戚爷爷组建戚家军时,都是募兵,而不是使用现有的卫所兵。”
自己的手下如同乞丐一般,陈千户习以为常。这样的情况在大明太常见了。
卫所官职世袭,大头兵没有出头之日,只能任凭当官的盘剥。久而久之,大家都习以为常。不管是当官的还是军户,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只要能够活下去,军户们不仅不恨这些军官,反而感谢他们,感谢他们给了自己一个栖身之地,感谢他们给了自己活路,浑然忘了,这一切原本就是朝廷给的。各级军官拿走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再施舍一点保住军户们的小命,居然就让他们感恩戴德。
王靖辉无语。
长沙到益阳一百五十里。陈千户的兵马一路游山玩水,走了五天才将将赶到益阳城外。
而早在三天前,杨全就知道了长沙卫的兵马前来益阳的消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