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逐流从镇南王府出来,便与秦离、柳夙渊一同到了白营。
白营为大将军营,也就是五营之首,因戈锁重武轻文,各营中智囊匮乏,秦离便刮了每个营的军师副将到自己营中,排兵布阵制战略,人人忙得飞天遁地的。
林逐流看了白营的状况,也觉得自己此时将萧魅单独调出颇有些惨绝人寰了。而眼下柳夙渊来了,便是给白营军中吃了一颗定心丸,需知戈锁成城至今,就没有柳夙渊打不赢的仗。
“柳老,这些时日萧魅画了戈锁城的布兵图,虽然只画了一小半,但我带来给您看看。”林逐流拿出萧魅绘了一小半的布兵图,铺在地上展开给柳夙渊看。
柳夙渊看到那布兵图的时候,脸上那一团和气的笑容马上褪了下来。他一贯是如此,平日里和善异常,可监军极严,严肃起来相当吓人。
只见他就地一坐,沧桑但仍旧英挺的面容沉静如水,一头花白的发根根分明地垂在肩头。半晌,他抬起头看了林逐流一眼,仿若是不经意地问道:“这是萧魅一个人绘出来的?”
林逐流点了点头:“是他这半个月绘的,李禄应该也帮了忙。可我营里那些人你是知道的,叫他们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让他们排兵布阵不如直接让他们把图当饭吃了。”
柳夙渊又低头看了那图半晌,才道:“阿逐,萧魅是个大才。”
林逐流点了点头,“我初看他绘的这图,也觉十分惊诧。排兵布局的细致和对地势的分析,整个戈锁怕没有什么人能比得过。原本我便知道萧魅带兵是极厉害的,秦描玉曾与我说过,我与他同带一千以上兵勇,我们便赢不了萧哥,起初我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柳夙渊点了点头,喜道:“有你和他在戈锁城,我与老黎也可安心退下了。”
柳夙渊这话一出口,惊了林逐流一跳,需知说了这话,便是默认了她与萧魅是端月南边的接班人了。她忙回身看了看秦离,却并未看出他不满的情绪。
林逐流心内有些尴尬,忙道:“柳老,封暮雌伏了这样久,到如今也不肯发兵,实在叫人难以置信。他们发兵越晚,我心中便越是难安。”
“这也正是我担心的。”柳夙渊点了点头,低沉道:“依照探子的回报,焚邱城如今戒严,神神秘秘地不知在做什么。封暮的将领没有一个好料理的,就说那个乔必信,被你败了多少次?可人家依旧活得好好的,还继续当他的大将军。况且这次贺兰戎镶也到了焚邱城,却也这样端坐着不动作,叫人猜不透。”
“猜不透便不猜,我们只做好自己的军备,待到他们来了迎敌便是。防备做得好,便不怕人攻过来。”秦离指了指排布图,豪气道。
柳夙渊叹了口气,“但愿如此罢。”
说罢他便埋头继续绘制布兵图,秦离却在这个时候撞了林逐流一下,在她耳边道:“阿逐,你跟我出来一下。”
林逐流不明就里,但立刻放下手中的朱笔,与他走到帐外。
林逐流跟着秦离走了半晌,到了白营的营边。
秦离选了个僻静角落站定,便单刀直入地朝她道:“阿逐,你是不是怕方才柳夙渊说的话让我不服?”
林逐流没想到他这样直白,只得点了点头。
秦离看了她一眼,笑着接道:“阿逐,我是你大哥的副将,如今能坐上这大将军的位置,一是你大哥的栽培,二是你是女人,又本就不争。”
林逐流见他如此自谦,忙道:“并不是这样的,大哥栽培了那许多人,可大将军只有你一个,况且我虽不争,也确实没有坐上大将军位置的本事。”
“你们林家人一贯是这样,总想着别人做了什么,却想不到自己为别人做了多少。你大哥是这样,你也是这样。”秦离摇了摇头,笑着对她道:“阿逐,我从来便未想过能当上镇北王,原先也一直向黎老将军举荐你的。可黎老将军嫌我俩人能武不能文,一直颇忧心这件事情。”
“他也与我说起过此事。”林逐流点了点头,“我做镇南王委实是差了火候,带一个营我还可以,可统领三军,我也知自己不是那材料。”
“我又何尝不是呢。”秦离一笑,洒脱道:“阿逐,你是了解我的,我也知自己的能耐在哪。我一直希望镇南王的位置能由林家人坐上,如今萧魅算你林家的人,若他坐上了也算了了我一桩心事。我不会有什么芥蒂。”
“秦离……你……”
“我方才的话句句肺腑,旁的也就不多言了。咱们现在便好好守着戈锁城,萧魅现在做的事情我虽不懂,他也必有他的道理。只要戈锁城不丢,其他的我秦离不会介怀。”
林逐流朝他点了点头,拿拳头在他肩上一擂,两人便回营帐中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帐外的天已全黑了,军机营中奔忙的人还没有片刻歇息。
因林逐流身体的缘故,柳夙渊让她每日晚上回去休息。林逐流也不推辞,眼见到了亥时,她便放下朱笔,朝柳夙渊打了个招呼便起身离开了军机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