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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铁锁横江

这个时候,曾国藩想起了一个人—崇纶。我们前面说过,就是因为这个崇纶的弹劾,吴文镕才不得已而出兵,最终败死的。

吴文镕当年初到武昌时,正赶上官军在田家镇战败,武昌的老百姓都快跑光了。吴文镕身边的随从也跑光了,只剩下一个仆人陪着。他大事小事都自己奔波,辛苦了两个月,才收拢了数千残兵,稍稍安定了民心。这个时候如果坚守武昌的话,太平军是不敢进攻的,情况极有可能会转危为安。

没想到这个崇纶这时候竟然弹劾吴文镕怯战,最终导致了吴文镕的败死。

而且,退一万步讲,如果他的出发点是为了国家大计,那一定程度上还可以原谅,可是这家伙只是为了一己私怨。张亮基总督湖广的时候,他弹劾张亮基;吴文镕总督湖广的时候,他弹劾吴文镕,逮谁咬谁。

最可气的是,吴文镕带着那可怜巴巴的几千残兵出征以后,这个崇纶又上疏朝廷,说吴文镕拥兵自重(拥那几千残兵也叫自重?),武昌空虚,要求调回一部分兵来守武昌。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有这样的同僚,就是天王老子也打不了胜仗啊!

吴文镕死后,崇纶怕自己也会打败仗,要担责任。又找了一堆什么守孝啊,病重啊等等各种理由上疏朝廷请求把自己调走,想从湖北脱身。

奕詝只是小心眼,喜欢猜忌臣下而已,又不傻。

朕只不过因为你是满人才那么信任你,没想到……

到这个时候,奕詝就是再蠢也看明白崇纶的那点花花肠子了。

于是奕詝下旨,将崇纶革职。旨意还没到,又赶上太平军进攻武昌。这崇纶也真是好样的,二话没说,保命要紧,连夜就逃到陕西去了。

曾国藩对这个崇纶是恨之入骨,他把满腔的愤恨都发泄到了这个人身上,上疏弹劾崇纶。曾国藩一弹劾,奕詝也想起这回事来了,当即下令让陕西巡抚将崇纶押来京城候审。

崇纶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干脆直接服毒自杀了,临死前还上疏朝廷说自己是病死的,也就是死于任上而不是死于罪责,想替自己的家小骗笔抚恤。

讲到这里,我们不得不肃然起敬,临死都不忘玩一把权术,这位崇纶崇大人实在是一根官场老油条啊,你不服是不行!

曾国藩攻取武昌之后,一下抢占了先机,奕詝也把湖北的军队都交给了他来节制。

现在,敌退我进,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设想发展。

下一个目标锁定—田家镇!

按照曾国藩的设想,他应当先据有湖广,积蓄力量,然后由武昌顺流而下,先取九江,次取安庆,最后夺取江宁。

而田家镇,就是他进攻九江的必经之路,志在必得。

太平军当然也明白这一点,武昌失陷,己方先机已失,只能防守。田家镇正是扼守长江上游的门户,不容有失。

杨秀清下令将弃守武昌的石凤魁、黄再兴二将押赴天京,斩首示众。

两个废物,挫我军威。

随后杨秀清立即命大将—燕王秦日纲驻守田家镇。

田家镇位于长江北岸,与南岸的半壁山隔江相望。

太平军于此两处重点布防,并于江面设铁锁两道,相距十数丈,横断长江。铁锁之下,置竹木大筏,筏上设大炮保护铁锁,筏前置船只保护大筏。层层设防,有如铜墙铁壁。

北岸田家镇筑有土城,城上设大炮,用于狙击楚军水师。

九月中旬,楚军分三路出击。由罗泽南、塔齐布率楚军陆师为南路,打主攻,进攻南岸太平军防守相对薄弱的半壁山,以期以强攻弱,迅速打开局面;楚军水师沿长江顺流而下,为中路;官文所部绿营兵为北路。

十月初一日,大军被阻半路,罗泽南只率本部抵达了半壁山前的马岭坳,见太平军布防极为严密,恐怕短时间内难以攻下。不料这时,不知道这支太平军哪根筋搭错了,竟然弃险不守,出营跟楚军死磕。

双方一场血战,罗泽南恐楚军溃散,亲率死士数十人,左冲右突,奋力堵杀逃兵,两军陷入胶着状态。双方相持了足足三个时辰,难解难分。这时,李续宾突然率援兵赶到,形势顿时逆转。太平军大败,被追杀至江边,死伤无数,江水为之尽赤。

十月初四日,罗泽南强攻半壁山大营,秦日纲也亲率大军从田家镇赶来增援。太平军总兵力达到两万余人,而罗泽南、李续宾两部加起来也只有两千六百余人。

敌众我寡,楚军士兵怯战想逃,被李续宾当场斩了三个,军心才得以安定。

罗泽南临危不乱,下令:

诸将分作四队,听我号令行事,妄动者斩。

太平军三次冲锋,都被楚军打退。罗泽南见太平军士气已竭,下令进攻。

于是,楚军挟数次打退太平军攻势之威,奋勇进攻,凶悍异常,立斩太平军大将两员。太平军大败,纷纷溃退。半壁山山如其名,后面都是悬崖绝壁,太平军已经失去斗志,走投无路,跳崖摔死者多达数千人,触石挂树,血肉狼藉。

随后,罗泽南指挥精壮士卒百余人,缒崖而下,将横江铁锁斩断。

太平军因为南岸铁锁已断,只好用大筏靠在岸边,继续固定铁锁。这时,楚军水师顺流而下,与陆师约定同时进击田家镇。

彭玉麟、杨岳斌分水师为四队。头队一律乘小船,船上置火炉,炉中置烧熔的火炭,另预备有锤头、斧子等工具。

楚军水师遇到铁锁,连烧带砍,迅速通过。又顺风放火,焚烧护卫铁锁的太平军船只,乘势进击。当天风势极大,火势迅速蔓延,又值风向不利,太平军水师无法行船,船只互相撞击,士兵纷纷落水。

双方激战一日,太平军大败,战死、烧死、溺死无数。千里江面残骸堆积,断肢漂流,惨不忍睹。

田家镇一役,太平军船只被焚毁四千五百余艘。

自湘潭之战至此役,太平军水师被焚毁船只超过一万艘,遭受了毁灭性的打击。从此,太平军完全失去了对长江的控制,水师的优势不复存在,而楚军水师则可以横行长江之上,畅通无阻了。用今天的话说,就是夺取了长江的制海权,不叫制江权,因为没有制江权这个词。

自此,曾国藩对太平天国由战略防御转入战略相持阶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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