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娅道:“你们公司不是今天早上打电话通知他的吗?”
老黄更奇道:“不可能吧。 就算公司要开发新品种,也是由我通知他啊。”
方小娅心想也对,老黄是章诚实的顶头上司,公司有什么业务,肯定是他先知道。但是老黄的回答,让她有些惶惑。当下只得道:“黄师傅,大概是我搞错了。对不起。”
挂完电话后,方小娅心里纳闷:今天早晨章诚实明明亲口对她说,公司要开发新品种,他要去公司住一个月的。到底怎么回事?只有待会儿去医院问章诚实了。
方小娅再次抵达医院已经是下午四点了。注射过具有安眠作用的止痛药以后,章诚实还在昏昏沉睡。他被安置在一个用蓝色塑料布围起来的小隔间里。看着他虚弱地趴在床上,背后敷满了药膏和纱布。
方小娅不由一阵心疼。她坐到床边的钢椅上,想打开包替他削一个苹果。不料就在这时,只听章诚实迷迷糊糊地道:“小华,我不是故意的!小华,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小娅一愣,再看章诚实。又见他双眼紧闭,像是在说梦话。他怎么又说这句梦话了?昨天晚上他也说过。而且,方小娅觉得这话很耳熟,好象在哪里听过。对了,她想起来了。
那还是五年前她和章诚实的结婚前夕,章诚实去参加完一个农村老家的亲戚婚宴回来后的那天下午,他午睡时也在梦里大喊这句‘小华,我不是故意的!小华,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他醒来后,方小娅曾经问过他:“谁是小华?你做了什么梦?
章诚实却说:“你听错了。我是说‘笑话’不是‘小华’。我刚才梦见在喜宴之上,许多人灌我酒,我实在招架不住。就趁人不注意,偷偷地把酒泼到桌下,谁知他们却发现了。我连忙喊道:笑话!我怎么会泼酒?我不是故意的。”
“难道他又做起被灌酒的旧梦了?”方小娅正自想着,忽听章诚实以凄厉的声音直呼道:“小华,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
方小娅浑身一震,这回她听得太清楚了。
是小华,而不是笑话。章诚实竟还自称爸爸!还没等她回过神,章诚实又喊道:“小华,你别过来!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真不是故意的!”紧接着,他大喊一声坐了起来。他看到方小娅,就像快要溺毙的人见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抓着她的手道:“小娅,你在,原来你在。”
方小娅见他满脸惊恐,脑门子上全是汗珠。只能先压下心里的震惊和怀疑,安慰他道:“我在的,我在的。”又拿出脸盆毛巾,想去走廊上放些热水替他擦脸。她刚起身,章诚实却抓紧她的手道:“小娅,你别走!别离开我!”方小娅心中奇怪,却也只能坐下道:“好的,我不走。”章诚实抓着她的手,像是心定多了。
方小娅只能用一只手拿毛巾替他擦了擦脸,又取出随身带来的暖杯递给他。章诚实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这才靠在枕头上直喘息。等到他慢慢地平静下来,方小娅忍不住了。她竭力以轻松的口吻道:“诚实,小华是谁?”
“哐啷”一声,听到这话,刚刚浑身开始放松的章诚实猛地一哆嗦,手里的暖瓶也掉在地上。幸亏是不锈钢的,落到地板上没有摔碎。然而在暖瓶落地的一刹那,方小娅却觉得自己的心好象碎了。一听到“小华”这名字,章诚实这种惊慌失措的表情,还能说明什么?
她强忍内心翻涌的情感,弯下腰,缓缓地拾起暖瓶。然后坐起身看着章诚实。她没有说话。她等待着章诚实的解释。
章诚实像是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强作镇定道:“小娅,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方小娅再也忍不住了,就把他的梦话说了出来。
章诚实听完后,却笑道:“小娅,你怎么把梦话当了真?梦话都是胡言乱语的。”
方小娅道:“但是从昨晚到现在,这句话你连喊了五六遍!我绝不会听错!”
章诚实这才露出惊愕之色,但他随即眉头紧皱,伸手抚着背后,缓缓地靠倒在床上直哼哼。方小娅顿时忘了逼问,忙道:“你怎么啦?”章诚实痛苦地道:“我的背后很疼!你快去叫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