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医生来为章诚实重新换了药,又为他注射止痛药后,已是晚上六点了。看着章诚实重新睡下,方小娅也只能先回家。
回到家以后,她只觉得脑子里乱糟糟的,根本没有心思做晚饭。反正章麟儿住在全托班里,晚上也不回来。她就胡乱吃了些饼干,洗了个澡,然后走进卧室,坐在沙发上,看着墙上她和章诚实的结婚照。
看着看着,鼻子忽然有些发酸。她连忙拿面巾纸擦了擦眼角,提醒自己先不要冲动,要冷静思考。
她仔仔细细地回想着:自从章诚实和她结婚以后,就一直是规规矩矩的朝九晚五上班族。连双休日也呆在家里陪着她和章麟儿。假设他还有一个叫“小华”的孩子,他怎能不抽一点时间去探望呢?
不久前,方小娅还替章诚实换了一部新手机。并把老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一一转入新机。也没有发现任何来历不明的电话号码。更重要的是,方小娅掌管着小家庭的财务。对章诚实的每一笔收支都了如指掌。从财务状况来看,他也不可能在外面还养着一个儿子。
从种种迹象分析,章诚实不可能瞒着她,在外面偷偷养一个儿子。原本想到这里,方小娅应该高兴才是的。但是她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章诚实在梦里的喊叫‘小华,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句话就像雷声在她心里不断回荡轰鸣。她听得太清晰了,不可能搞错。
的确,章诚实和她结婚以后,是不可能还偷偷养着一个儿子。但是和她结婚之前呢?章诚实和她结婚时已经30岁了。他并不是本市人,而是来自浙江省诸暨市的乡下。他以前长期生活在农村里。
作为一个农村男子,他结婚得似乎实在太晚了。方小娅曾经问过他:“诚实,像你这个岁数的农村男人,恐怕孩子都上初中了。你怎么拖得这么晚?”章诚实的回答是:“可能我光顾着工作。没有时间谈恋爱吧。”
那时方小娅正沉浸在爱情的幸福中,对章诚实的每一句话她都是完完全全地相信,从无半点怀疑。可是如今想来,却是疑窦丛丛。
而且,最令她深感不安,甚至感到害怕的是:当章诚实在梦里喊出“小华,爸爸不是故意的,爸爸真的不是故意的!”这句话时,他那种惊恐万分的表情,还有这句话本身所透出的暗示,简直令方小娅感到不寒而栗。
往后一段日子,方小娅每天下班后,都去医院照料章诚实,有时候还陪夜。章诚实再也没说过相同的梦话。但是他整个人明显变了。他变得很阴沉。话越来越少,烟却越抽越多。眉头越皱越紧,笑容却越来越少。
方小娅和他做了整整五年夫妻,她敢肯定章诚实有事瞒着她,到底是什么事呢?方小娅几次问他,章诚实却避而不答。方小娅还问过他:“诚实,我打电话到你公司请假时,黄师傅说他不知道有什么新品种要开发。”章诚实一震,很显然忘了这事。
直到片刻后,他才含含糊糊地道:“他是不知道的。”接着就道:“我去外面散散步。”
他在回避她!这是确凿无疑的。但是他为什么要回避呢?他有什么事不能对她这妻子说呢?
方小娅越想越不安。不久后她又想起另一件事。还是她和章诚实结婚前夕,章诚实说要回老家去喝一个亲戚的喜酒。十天后他重返家里,额头却包着一块绷带。他说是回上海的前一晚,那些老乡们摆酒送他。
他喝醉了,回旅馆的路上一头撞到树上磕开的。可是,当方小娅要洗他换下来的衣服时,却发现章诚实换下的一双白袜子沾满了鲜血。她拿着袜子去问章诚实。他说这是自己的血。
方小娅奇道:“你撞破的是额头,血怎么会流到袜子上?还流了那么多?”记得当时,章诚实有些神色不安,他含糊地道:“我也不清楚。我忘了。”而就是在那天下午,他午睡时做了恶梦,在梦里大喊:“小华,我不是故意的。”
他额头上的伤、袜子上的血、还有在恶梦里的惊恐喊叫:“小华,爸爸不是故意的”方小娅把这些事情串联起来一想,不禁手脚冰冷:难道,难道章诚实和她结婚之前,曾经有过一个叫小华的儿子?为了和她结婚,章诚实杀了那个儿子?
一想到这里,方小娅的眼前立刻浮现起一个可怕情景:在某个阴暗的小房间里,章诚实死死用手掐着一个男孩的脖子。男孩的脸涨得通红,不断地挣扎着。章诚实却双眼布满血丝,满嘴酒气。他右手还握着一把菜刀,狠狠地用刀乱砍那男孩,砍得血肉飞溅,满墙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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