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榕吐出三个字:“魏湘君。”
“魏湘君?三房那个庶出?”
魏老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此人是谁,不由得怒极反笑,“我把家中最重视的嫡系给你做侧君你不要,偏偏选个卑贱的庶出,你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老妇是不会答应的。”
沈榕将茶杯往她跟前推了推,无赖撒娇,“好祖母,您先消消气,为孙儿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魏老好气又好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冷哼,“殿下似乎叫错了,你祖母是先启皇帝,老妇只是个外的。”
“什么外不外,在孙儿眼里都一样,何况那所谓的先启皇帝孙儿见都没见过,鬼知道她是个什么样子,若不是您把孙儿寻回来,孙儿至今还在乡下种地呢,您可是比她亲多了。”
“净会胡言,先贤皇帝岂是能这么说的。”魏老板起脸,复而叹口气,“你的孝心我知道,你能这么想,老妇心里头也欣慰。”
稳住了她的脾气,沈榕这才解释:“瑞哥儿自幼捧在手心里长大,虽说该学的都学了,但没有真正经历过,有些东西只懂表面,实质却把握不了,魏湘君就不同了,他同样是魏家人,却是个身份卑微的庶出,只有被践踏越多的人,才更明白用什么手段爬上去。”
为了达到目的,魏湘君这种人会放弃一切,魏湘瑞就不同了,他任何时候都丢不掉骨子里深刻的自尊和矜持。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用处,魏湘瑞适合做个当家主夫,能大度更能掌控大局,至于魏湘君,他更适合用在阴毒狡诈之辈的手中,去做那些沾满血污的事。
这并非歧视问题,而是单纯的以价值去衡量。
对现在的沈榕来说,前一种等同于可观赏不可用的花瓶,后一种才是她需要的剑。
魏老能做到今天这等位置,心思自然非常人能及,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深深凝望着对面面容尚且青涩的孩子,眉眼舒展开,叹息中带着笑意。
“不因为我给你的压力而失去冷静判断,好,甚好,这才是我魏家的人。”
“就知道祖母会答应孙儿的,谁叫您这么疼我。”
沈榕笑眯眯,“梁家不过是咱们现在的棋子,等过了效用这颗棋便该废掉了,到那时候后君的位置,孙儿无论如何都会留给咱们魏家。”
魏老眸光微动,紧紧盯着她,“此话当真?”
“当真。”
沈清源曾经教过她,世界上所有人的好意都不是天长地久的,只有你给他回报,这种好意才能保持下去,哪怕对方是最亲最亲的人,因为世界上需要关怀的,并不只有你一个。
谈话持续到深夜,晚上沈榕没有回府,直接宿在魏府上。她原先的院子魏老命人保留着,是以沈榕住进来后发现依旧干干净净。
次日吃了顿早饭,她带着范继景回府,临近黄昏的时候,门房传报奉上来一封书信,说是个小孩送过来的。
范继景叫暗卫用刀划开,复又测试了几番,确定没什么意外这才送到她手上。
沈榕接过信纸,上面只有一行简单的字。
“明日丑时三刻,于登月楼见。”
目光落在左下角一个不起眼的“大”字上面,忍不住笑开。
“继景,你说这大皇女可真有意思,人家喊她大皇女,她自己也这么标注,不知道的谁能猜到什么意思。”
范继景微愣,“您的意思是,这信是大皇女写的?”
将信件递给她,沈榕敲着桌面,饶有兴味,“果然没让我失望,只要她答应,接下来的棋就好走多了。”
如果计划能成功实施,大皇女日后可就是她沈榕最大的恩人,等她死了以后,沈榕会年年记得派人到她坟头上香烧纸,回报她的大恩大德。
魏府。
精巧雅致的屋子里,魏湘君正坐在榻上调琴,打外面儿传报而入一名小侍,说魏老要见他。
正试音的食指当即被锋利的琴弦割破,魏湘君顾不上滴血的指尖,难以置信反问他,“祖母要见我?你确定要见的是我?”
祖母在魏家就等同于最顶头的皇□□,而他的身份在其眼中估计比奴才高不了多少。
魏家家族庞大主家更是盘综复杂,光魏老的女儿便有八个,女儿之下再生孙女,孙女之下再生重孙,这么四代传下来,她家的人何止是多。
这么多人想被老祖宗记住脸,首先你得是嫡系,其次你得是嫡系中的精英,像他这种庶出的、不怎么出挑的、还是个男儿家的,按照正常情况,祖母只怕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现在小侍竟然告诉他,祖母要见自己,魏湘君怎么可能不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