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众人皆是似笑非笑望着沈榕,眸中闪烁着嗜血。
沈榕看了眼地上抖的可怜的中年男子,满脸无奈。
平日里闯祸也就罢了,怎么能如此不知分寸,连条后路都不给自己留。
早和你说过凡事留一线,事到如今,你便是真死了,又怨的了谁?
“且等等。”撂下这句话,她回屋将自己这些年攒的二十多两拿出来,其中包括钱家给的临摹费。
当时她自己留下十两,给了沈郭氏三十七两。想必他手中的早已一干二净。
把手帕展开摆在打头那人旁边的桌面上,雪白的银子在油灯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
“几位,我爹身子骨不好,能不能给他让个位子?”
女子用刀尖挑了挑银子,发出叮当脆响,她满意地点点头,给某个位子上的人递了个眼色:“给老人家让个座。”
那凶神恶煞的人站了起来,退到旁边,刀疤贯穿的眼睛微微眯起,危险地盯着两人。
沈榕将沈郭氏扶起来,让他坐上去。
哆哆嗦嗦的沈郭氏顶着那人可怕的目光,咽了下口水,提心吊胆地坐下。
沈榕这才直视打头的女子,“我手头的确没有足够的银子,诸位不如在这里等上一等,我现在便去筹钱,今天晚上会回来给诸位交代。”
一百七十五两,现在还了二十三两,还剩下一百五十二两。
“你不会准备跑了吧?”那人笑。
沈郭氏倒抽一口气,连忙看向她,“沈榕!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你怎么能这么不孝,你这个混账东西,你要是敢扔下老子跑,那就是大逆不道!你对不起你死去的娘!”
没有人理会他。
沈榕语气未变,听上去依旧不温不火,“你不相信,大可让人跟着我。”
女子紧紧盯着她看了会儿,忽而拍手鼓掌,“好气度。”扭头朝那凶神恶煞的女子吩咐:“王源,去,跟着她。”
“是,大当家。”
王源走了出来,站定在沈榕旁边,一米八多的大块头加上纵横的肌肉和刀疤,衬托的书生气的沈榕更加文弱。
她俯视着小鸡仔似的沈榕,满眼不屑,这等弱鸡,要是胆敢逃跑,自己一拳头就能将她砸个稀巴烂。
沈榕仰头看了看她,哂笑,提起灯笼,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屋子。
王源紧随其后。
屋门“吱呀”地再次关上,屋子里漏出的最后一丝光芒,连同沈郭氏急迫的目光一同被关上。
夏末天黑的比以往更快,也更加凉。微寒的风吹过来,叫沈榕忍不住搓了搓手。
打量她的王源见她径直朝小路上走,不由得疑惑。
难道她这么快便想好了借钱的去处?一百多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沈郭氏这穷酸的女儿,打算从什么地方借钱?
她的疑问不问出口,沈榕自然不会率先和她说话。
这条夜路走过无数次,路边每一处土疙瘩石头块树木桩她都知晓的清清楚楚。步行了个把时辰,两人终于来到镇子上高大的门楼前。
清乔镇是附近十里八村的汇聚地,每隔十日夜晚都有“闹鬼市”,她一路走来倒是碰上了不少赶夜市的人。
镇上灯火通明,家家户户门口挂着小灯笼,来往人声鼎沸,甚至比白天还热闹几分。
走到这里沈榕便将自个的蜡烛吹灭了,这半截蜡烛没剩多少,得省着点。
两人的脚步停在一处高宅大院的后巷偏门处。
王源认得这里,这是首富钱员外家。她颇为诧异地看了看那穷酸人,没想到沈郭氏家还和钱家有牵连。
沈榕走上前,撩起衣袖,轻轻敲了敲门。
三下之后,里头的门房揉着朦胧睡眼,打着哈欠将门开开,“谁啊?”
“老先生,咱们又见面了。”沈榕笑着行礼。
“咦,这不是沈榕吗?”那老妇人疑惑:“你这么晚了来有什么事情?”前两次沈榕和赵夫子一起来,都是她给开的门,毕竟沈榕长的这么出挑,想不记住都难。
“我有事情想找钱二小姐。”
“你先进来吧。”老妇人给她让开路,踹了打瞌睡的小丫头一脚:“去去去,给二小姐通报,沈榕先生来了。”
小丫头揉揉眼睛,哦哦了两声,撒腿飞快跑了。
“这位是……”门房狐疑地盯着沈榕身旁的王源。这人看着可不像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