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雪簌簌下落,郊区气温比市区低,路面很快覆上一层白,像是撒了面粉。沈钧言不得不放慢车速,不耐烦的皱起眉头。
此处是市郊一座小山,由于山的南面能眺望大海,又恰好避风,这些年被富豪瓜分殆尽,修起座座豪宅。富豪重视*,墙修得极高,彻底挡住路人视线。沈钧言左边是高墙,右边是海,可惜美景在雪夜模糊成漆黑一片,在这样的路上开车,无聊到极点。
同事打来电话,他把车停下,没好气:“我没空!开车呢!”
“真没空?”同事在电话那头嘿嘿的笑,“那太可惜了,我们准备去撸串儿,还约了美女。没空的人就别来了。”
沈钧言冷笑:“是个母的你就说美女,我还真不敢来,怕被吓死。”
“靠!上次是失误!今天的是真美女!”
“呵呵。”
“你眼光高!在你眼里这世界上就没有人是美女!”
他看着前方的路,漫不经心的说:“你错了,美女当然有。”
“谁呀?”
“乔欢。”
同事也“呵呵”起来:“原来咱们的沈先森看上乔影后了。祝你心想事成啊。”
“谢谢,事成了请你吃饭啊。”
“我x你……”同事奉送一串粗口,丢下话,“我们去辣欢天,你爱来不来!”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沈钧言斗赢了嘴,心情稍微好了点。他往椅背舒舒服服的一靠,摸出烟盒,想抽一根提神,谁知车窗被拍响。
这个地方白天都没几个路人,晚上更是人影不见。是抢劫还是见了鬼了?他浑身肌肉倏地绷紧,一手抓住车窗前挂的安全锤,目光如电,看向敲车窗的人。
叼在嘴上的烟掉在了裤子上,车外的人竟然是他刚刚提过的乔欢。
还是没穿衣服的乔欢。
咳咳咳这是什么我不知道啊~~
好了,贴一段旧文鉴赏。
程无双缓缓睁开眼睛,司机老徐的脸映入眼帘,他看上去有些焦急,关切的问:“大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要不我们先去医院?”
她刚从噩梦惊醒,迷迷瞪瞪的看向车外。绿树浓荫如盖,一只小鸟扇扇翅膀,倏地从枝叶间飞向一碧如洗的天空,头顶的黄色羽冠被阳光照得和金子般晃眼,好一派盛夏风光。
“大小姐?”老徐又问了一声。
她回过神,轻轻舒了口气——她在车上,而不是在会议室里,面前的人是关怀她的司机,而不是用温和却噎死人的话讽刺她的公司元老。
她按了按太阳穴,把董事会会议的梦境压到脑海深处,说:“我没事。”
“你刚刚是昏睡,我叫了好一会儿你才醒,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而且,你脸色太差了,我觉得试菜的事可以推迟,去医院看看比较好……”
程无双摆摆手:“真不用,熬夜熬多了就是这样,休息几天就没事了。徐叔,府南会所到了?”
“到了。”
她下了车,看向不远处的正门,三角梅从会所墙头垂下,浓艳的玫瑰紫花朵前站着某位暗地给自己使绊子的董事的儿子,正和人谈笑风生。
程无双转身寻找其他入口。她回避那人倒不是因为胆怯,只是精神太差,不耐烦假模假式的应酬。
走了一段路,墙边出现了一道虚掩的小门,她推门而入,一片绿意莹然的藤萝映入眼帘。
藤萝架下静静坐着一个穿着雪白衣衫的男人,他低着头,只看得见额头和头顶漆黑的发,一手拿刀,一手拿着黄橙橙的南瓜,修长的手指握紧小刀,娴熟的在南瓜上雕镂,半只凤凰已见雏形,灵动得仿佛即将振翅盘旋,飞上碧空。
听到了开门声,他抬起头露出笑容,洒在院落的阳光仿佛又亮了几分,照得藤萝翡翠似的,绿得晃眼。
程无双恍惚中以为自己闯入了画卷之中,怔了片刻才定下神,仔细看了看眼前雕刻南瓜的清俊男子,这才分辨出,他那一身白得晃眼的衣服是厨师服,上面有红线绣的“府南”二字。
年轻的厨师站了起来,随手将手上的南瓜和小刀放在一旁,说:“程小姐,你好,请跟我去那边暂坐,我马上让李总来接待你。”
他的笑容不谄媚也不敷衍,十分可亲,只是点漆似的双目中隐约有一丝反感之意闪过,又倏的隐去,再仔细一看,那双眸子里只余温和与平静。
程无双不由疑惑,但她没有询问——她眼前忽然金花乱冒,身子就像空麻袋似的倒在了地上。
恍惚中她听到纷乱的说话声,声音一开始嗡嗡隆隆的,听起来分外不真切,片刻之后又越来越清晰。她明白自己晕倒了,但是眼皮沉重身子发软,只能静静的呆着,已经明晰起来的对话一句接一句传入她耳中。
清越的男声语速不疾不徐,平静之下隐隐有一丝压抑的怒气透出:“别让我守着她,行吗?程小姐毕竟是女人,还是请女服务生来照顾比较合适……”
另一人打断他:“顾骁,你知道现在客人多,前面抽调不了人手。再说,你干嘛这么反感她?”
顾骁沉默片刻,道:“上次她躲在衣柜里偷看我换衣服。”
“你是男人,被看了也不会掉块肉,况且她也没动手是不是?程小姐虽然花名在外,但也不至于强迫人。好好呆着,等人醒了你就送红枣桂圆茶进去,她是个大方的人,小费不会少你的。这么大一笔外快,你不想要?”
顾骁的声音低了:“我明白了。”
脚步声响起,渐渐远去,室内恢复了静谧。程无双闭着眼睛纳闷了好久,也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躲衣柜偷看过男人换衣服。
晕眩感终于过去,她睁开眼端详了一下环境。房间的装修还算雅致,一切陈设中规中矩,是典型的客房。
她缓缓撑起身子,感觉手上无力,顿时怔了。
怎么会虚成这样?
正心乱如麻,顾骁从门外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怔忡:“程小姐,你好些了没有?”
程无双回过神,抬眼看过去,他低眉敛目,微微躬身,将一个装着红褐色液体的玻璃杯递到她手边。
原来,声称被她偷窥过的顾骁,就是藤萝架下那位如同画卷里走出的清俊男子。难怪她昏沉中觉得这声音听着耳熟。
他不疾不徐开口,丝毫不见方才的反感之意:“我们会所的医生说你是低血压犯了,喝点这个,补气活血。如果有需要,我们已经备好车,随时可以送你去医院。”
她喝了一口温温的红枣茶,满口醇厚的甜味,香气迅速扩散到鼻端,从食道至胃里缓慢的泛出一股暖意。
浓而不腻,甜而不闷,没想到这种常见的饮料能熬煮出这样美妙的滋味,程无双一口气喝了大半杯才停住,将玻璃杯往床头柜一放,恢复了一些精神便开始算账:“我什么时候偷看过你?我见过你吗?”
她微微仰着头,直直盯着他的眼睛,目光不闪不避,说这样尴尬的话题都丝毫不羞怯,这表情让顾骁的思绪瞬间飞回两月前的那个晚上。
某日,临水市一富豪大办寿宴,他被请去帮厨,入夜之后任务完成,便去了更衣室,想换下汗湿的制服。那夜月光极明亮,他觉得不必开灯,径直脱光了衣服,拉开衣柜门,映入眼帘的不是自己挂好的便服,而是一个女人。
月光照在她脸上,让她面容呈现一种隐约透着蓝的惨白色,她头发又黑又直,长长的披在肩头,他想起刚从井里爬出来的女鬼,抽了口凉气,还未叫出声,她倏地从衣柜冲出来,用力捂住他的嘴。
她的手是温热的,显然是个大活人,他狂跳的心脏渐渐跳得安稳了一些,借着月光仔细一瞧,看清了她的脸。
彼时她和现在表情差不多,张扬肆意,丝毫不羞怯,唯一的区别,便是嘴唇比此时红润了许多。
衣柜门有几处做了镂空雕花装饰,有小小的孔洞,从外面看不清里面,里面却能清晰的看清外面。
他换衣服的场景,想必她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