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冠松怔了怔,暗道一声:果然如此。他虽是混迹官场多年的老人,却始终学不会喜行不露于色,要不然也不能三十多年才凭着太后的关系坐上安亲候爷的位置上。
云珠眼风扫过,便瞧出来他心中所想,顿时又加了一句,“侯爷还是快些收拾好吧,皇后娘娘还在宫中殷切盼着呢。”
月冠松原本还打着拖些日子再说,不曾想这个念头被云珠一句话给掐灭。沟壑纵横的老脸上登时五颜六色,当真是怎样的情绪都有。
他略略抬眸,眼风飞快扫过云珠似笑非笑的脸,知道自己此番定然是躲不过了,才陪着笑沙哑的开口,“多谢太后娘娘的体恤,老臣也是许久未见着皇后娘娘了,也是想念得紧。还请云珠姑娘稍等,老臣去去就来。”
月冠松拱手深深的做了一辑,说话间已经绾了两只宽袖,如顺的退下。
这厢是将姿态放到了最低,只怕眼前就算真站的是皇后,待遇也不过如此了。
云珠深冽的眸光尾随着那抹子赤色消失在房门中,心中禁不住讥讽。
收拾?恐怕是想要和自己的众位姬妾商量对策吧!她在这侯府里长了十几年,月冠松是个怎么样的人,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庸碌无谓,空有一腔野心和报复,却没有脑子也没有胆色。加上耳根极软,随便哪个姨娘在枕边吹上些风,也能叫他改变心思。
这样的人,实在是难成大事。云珠咬了嘴唇,心中不由暗自担心,这月冠松日后当真不会坏了小姐的事么?
想了想,暗自不屑的啐了一口,云珠抿了干涩的唇才继续愤愤不平。
当初皇后娘娘入狱的时候,连半个安亲候府的人都没瞧见,这急着撇清关系的速度也未免快的太让人心寒了点。被自己的亲人这样背叛和撇清,不为自己说话辩解也就罢了,还当成洪水猛兽一般的躲开,生怕牵连到了自己身上。如此薄情寡义的行事,想起来就让人恨得牙根痒痒。也不知小姐是怎么想的,如今竟然还要和他共谋大事。
云珠环顾四周,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如今她的心也只在小姐身上,这安亲候府里,包括老夫人来内,也不值当她效忠半分了。
这厢云珠坐在厅堂之中等候,那边的月冠松已经是焦急不住在寝室当中踱步,八宝玲珑桌边正坐着他最得宠的妾室——月蓝氏。
只见那妇人虽已经人过中年,但却保养得极好,肤如凝脂、nbsp;领如蝤蛴,眼角眉梢之间细微的神情波动便风情万种,端端是一个风韵犹存的有误。
也难怪,正房夫人月木氏去世了的十几年间,终究一直是她最得宠。
这月蓝氏也是个极为聪慧的人,平日里府上的事情大半主意都是她出,月冠松不过是依照她的意思吩咐下去。
因为月木氏是当今太后的亲姐妹,所以月冠松也不敢将她当家主母的位置随意交给别人,府里一般的小事都有月蓝氏打理,若是有了什么重大的事情,再由月蓝氏告诉他,由他安排人处理。
所以这月冠松一旦有了什么事情要商量,最先想到的,也就是这个月蓝氏。
此刻那月蓝氏也是神情惊惧忧思,想来与地上来回踱着方步的月冠松一样,心乱如麻。月冠松将手背在身后,眉头紧皱起伏如山川一般。
“侯爷,您说夕颜她……会不会因为她上一次入狱的事情责罚我们?”月蓝氏瞪大了双眼,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 c≡miàoc≡c≡阁c≡
月冠松的眉头锁的更紧了,他重重的叹息好像敲打在月蓝氏的心上,映衬着寝居中的静谧,更是让人觉得惴惴不安。
“夕颜这孩子从小就被你们宠的无法无天,这次的事儿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咱们也不清楚,只是按着当初太后的意思,若是皇上不醒,只怕这弑君的罪名是断断要落在夕颜头上的。当初咱们也是因着这层,才急着撇清关系。只是如今皇上被救了过来,太后又立刻将夕颜无罪释放,她回过头来找咱们秋后算账,只怕也不是没有可能。”月冠松的声音更加深沉,好似被丢尽了无尽的深井当中,只能看到井口的一点光亮,但是却不能逃出去,只能无望的垂死挣扎着。
“那……那怎么办……”月蓝氏登时慌了神,手足无措的结结巴巴,眼见着只能干着急,几乎是叫苦不迭的红了眼圈。
只是她此刻的这副模样只会让月冠松更加的烦躁不堪,他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像是赶走一只恼人的苍蝇,低声喝斥道,“哭什么哭,平日里不是能说会道主意一大把么,怎的现在就只会哭,也不会出个主意了!”
月蓝氏被吓了一跳,却不敢表现出来了,只能小声的呜咽。
她到底也只是个侯府里的粗浅夫人,平日里虽说有些主意,却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如今牵扯上宫里的事情,她哪里还敢多说半句话。
一边的月冠松只觉得此刻胸口燃起了一把无名之火,烧的他焦心不已。然而月蓝氏的哭泣不亚于火上浇油,叫他越加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