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不知道的事。
宋辞迷迷糊糊的窝在有些狭小的沙发上补眠,反反复复,总是睡不安稳。门外的脚步声一响,他就条件反射的坐起来,抓抓头发,看清来人是殷逸铭之后,疲惫不堪的伸了个懒腰:“今晚还是我来吧,于悦回娘家去了,这几天我都没事。”
门半掩着,病房内没有开灯,昏暗的连门口那抹纤细的影子都看不到。
“昨晚没睡好么?”殷逸铭看了一眼床上睡熟的殷亦凡,压低声音问宋辞。
宋辞换了个方向倒在沙发上,呵欠连天:“前半夜他咳的全身痉挛了好几次,紧接着又发起了高烧,我下半夜不敢睡,盯到今天早晨,中午连哄带骗的让他吃了点东西,下午全都吐了。”他手指搭在眼睛上,有气无力的继续说:“醒着的时候跟他说什么都不理,我绕着他床一圈一圈的转,就差跳草裙舞了。医生过来几次都被他脸色给吓走了,最后没法子,拉我出去,问问要不要给他请个心理医生过来。说他这次迟迟不见好多半是情绪因素影响的,身体本能反抗药物。要我说,你给他备好棺材得了,到时候我把宋芷嫣绑过去,烧了给他陪葬,一了百了。”
他越说越离谱,殷逸铭笑着给了他一拳。接着转头冲门口说道:“都要把你绑去陪葬了,还不进来?”
宋辞一个激灵坐起来,大眼睛里全是不满:“她怎么来了?”
床上的殷亦凡似乎是动了动,宋辞咬牙切齿的熄了声,手指一伸指向门外,毫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殷逸铭怕惊动了殷亦凡,搂着宋辞的脖子,拉着宋芷嫣,一手一个弄到了走廊里。
宋芷嫣站定,眼神忍不住频频往门内飘,宋辞见状,气的直冷笑:“敢问风大小姐,您这又唱的哪一出?”
殷逸铭又给他一拳。
这一拳,结结实实的把宋辞打出了怒意。
“殷逸铭你他妈的维护她上瘾是吧?小凡去t市的时候,我给她打电话,好话说尽,又道歉又赔笑脸,推心置腹恳恳切切,他性子淡,什么话不愿意挂在嘴边,我绷不住,能说不能说的我都告诉她了。然后呢?然后她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践踏他对她的感情,潇潇洒洒的跟姓风的逍遥快活,把只剩一口气的他扔在t市不管不问。”
他语速极快,殷逸铭来不及插话,他就把矛头指向宋芷嫣:“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你回来的这半年都他妈做了些什么事儿!你不爱他,没事,你想玩,我有的是人选陪你。你当初既然选择嫁给他,就应该时时刻刻记着你的身份,丢人现眼不守妇道都没关系,可是你别拿着他的命开玩笑,你不在乎我们拿着要紧着呢!”
“啪”的一声脆响,殷逸铭揪着宋辞的领子,狠狠的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宋辞目眦欲裂,牙齿咬的咯噔作响。
宋芷嫣赶忙抓住殷逸铭的袖口,怕事态严重下去。
半晌,他怒意滔天的咬着牙打量了两人一番,拂袖离去。
还没跨出去半步,就被殷逸铭大力的拽了回来。殷逸铭气的一言不发,抬手将宋芷嫣推进到房门口,拽着宋辞的衣领,几步拐到了楼梯间,锁上门之后,他一扬手,把宋辞推到墙上。
宋辞握着拳,不断的深呼吸克制着情绪。
气氛紧张的一触即发。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殷逸铭怒声问道。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宋辞声音高了一个八度,怒发冲冠:“你姓殷,殷亦凡是你弟弟,你对一个外人百般周到,不管你亲弟弟的死活,你他妈有病吧你?”
殷逸铭气的浑身发颤,拖着他又下了两层楼梯,气喘吁吁的弯曲手臂把他桎梏在墙上,这才放开声音:“我不管他的死活?我恨不得躺在床上的那个人是我!你以为你晚上过来替班我在家就能睡得着,如果不是怕我爸知道,我二十四小时都不会离开他一步!这么多年,小嫣是怎么对待他的你看到的不比我少,宋芷嫣是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用我来告诉你。什么丢人现眼,什么不守妇道,你的侮辱有多大的杀伤性你知道不知道?宋叔叔死了你知不知道?是小凡!”
他几乎是吼着说完后半段,宋辞浑身僵硬,不敢置信的重复着问:“你说什么?”
殷逸铭松开手,抬脚踢飞了身旁的垃圾桶。
他转过身,尽可能心平气和的面对宋辞。
“小嫣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
宋芷嫣在走廊上平复了一会。
摸着黑进了他的病房。
殷亦凡方才在梦中被争执声吵醒,听到门响,以为是护士过来查房。他有些吃力的用手撑住病床坐起来,垂着头微微喘息了一会,闭着眼睛压抑的咳着。待到脚步近了,他哑着嗓子问:“外面怎么了?”
被子被人往上拉了拉,他捏着眉心,面无血色的抬起头,在看到她那一刻,眼底的诧异情绪一晃而过。
“发生什么事了?”宋芷嫣不问反答。
他慢慢的弯曲胳膊,调了调床头的弧度,自己一点一点往后移动着,宋芷嫣只袖手旁观了两秒,忍不住上前去,她刚刚握住他的胳膊,就听到了很细微的一声,倒吸凉气的声音。
她触电一般收回手,按亮了台灯,然后解开他衣服的扣子,他抬了抬手,无力阻止,索性由她去。
她掀开他的半边衣服,霎那间瞳孔猛缩。
他白皙的皮肤上,交织着无数块青紫的痕迹,遍布后背与胳膊,严重的几处已经结痂,但仍能想到当初皮开肉绽的模样,那些被剧烈殴打过的痕迹,触目惊心的收容在她眼里。她的手贴上胸口,一度,连自己的心跳都听不到。
她抿着唇拼命压抑着颤抖,手指触上他滚烫的皮肤。
他的高烧没有退下去,浑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
那一小盏台灯,散发的出的光亮只足以照亮她与他同在的那方窄小的地方。他裸着半个身子,背对她而坐,不动,不说,也不问。
时间在无限拉长,她的影子与他的影子重叠在一起,蜿蜒映在墙角,相偎相依。她的手指略过他的衣角,仔细的替他穿好,然后继续坐在他身后,目光落在墙角依偎的影子上,很久很久,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轻轻的咳嗽落在她清浅的呼吸中,一声一声,恰到好处的相溶。
他尚在大病中,坐的吃力至极,可是他依旧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他舍不得打破这份宁静,而她,亦同。
他不动声色的单指扶着墙,抵抗着一阵又一阵的头晕目眩。
她把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心里难过的揪成一团。
他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