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皇帝励精图治,赏罚必分,善于举贤纳谏,加之内有平王等一干忠臣的辅佐,外有胞弟璋王驻守边疆,使得天朝内政清明,边防牢靠,百姓富足,民风淳朴。
同时,天朝等级制度也是极为森严,按律法将百姓分为“士、农、工、商”四等,四等之外还有四等贱民,即”倡、优、隶、卒“(娼妓、戏子、奴仆、兵卒)。贱民属于贱籍,不可参加科举,也不可考取功名。而商人是个特殊的群体,他们不是贱籍,却是有别于平民的“市籍”,他们可以读书,却也没有参加科举的权利,并且,一旦入了市籍,子子孙孙都是市籍,但是如果商人的女儿可以嫁入官家做正室,那么商人的女儿就可以脱离市籍。
陈家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所以想方设法想把女儿嫁进郑家,虽然这从根本上并不能改变陈家处于民之末端的地位,但有个脱离市籍的女儿总是光荣的,在同行中也多了得意的资本。要知道,天朝的士家可没有几户愿意与商家结亲,郑家之所以愿意接纳陈芸,一是郑光当年受了陈家的恩惠,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郑光是远近闻名一诺千金、忠厚仁义的私塾先生,若是违了诺,郑光辛苦一世积攒的好名声也就毁了。
出嫁之日前夕,陈夫人把自己最宝贵的平时都压在箱底的嫁妆翻了出来,拿出一只白玉雕绞丝纹手镯套在自己女儿的皓腕上,满意的点点头道,“这镯子,还就是你们这样的小年轻人戴好看,想当年,这还是你外祖母背着你外祖父偷偷传给我的呢。”
“呃……为什么要偷偷给您?”
陈夫人见陈芸不解,耐心解释道,“想当年,我还是个闺阁小姐的时候,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喜欢窝在自家院子的紫藤架子下念书,那个时候,全家就是我功课最好,家里的男丁们学问都不如我。”
“许是少年心性,有点什么能耐总是藏不住,我那个时候啊,还喜欢大声的念书,生怕人家不知道我识字似的。念着念着,就把你父亲引来了。你父亲当年还没有发家,不过就是个走南闯北的商贩子,路过我家大院时,听到我念书,就爬上了墙头盯着我看。后来叫我发现了他,我也不知鬼迷了心窍还是怎么着,竟然没有把下人叫来,还和他相谈甚欢,从那以后,他就每天都趴在我家院子的墙头上听我念书,久而久之,我就这样和你父亲私定了终生。”回忆起往事,陈夫人笑的温婉如水,还有一丝小女儿的娇态,陈芸打心眼里觉得这样的陈夫人很美。
“然后呢?外祖父是不是不同意?”这还是陈芸两世以来第一次听别人给她讲故事,不自觉就入了迷。
陈夫人点点头,叹了口气,“不同意也是没有用,我执意要嫁给你的父亲,你外祖父拦不住我,一气之下就把我赶出了家门。你外祖母心疼我,但也无计可施,最后留给我这个镯子,让我今后留个念想。从那之后,我就随着你父亲东奔西跑,我们一分一分的攒银子,一有闲钱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就全用来买地,用地收租,再去买地,这才慢慢攒起了家业。”
陈芸觉得,一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为了爱情愿意放弃安逸的生活,陪着自己丈夫打拼,还是在古代,这样的女子真的很了不起了。心里对陈夫人更多了几分敬佩,“想不到母亲和父亲竟然有这样的往事……那后来父亲发了家,母亲和外祖父他们有没有再来往?”
陈芸以为这会是一个*丝逆袭、闪瞎众人双目的故事。可陈夫人却道,“你外祖父最是要脸要面的人,你父亲有再多钱,也是世人最不齿的商人,他是不会再认我的。不过,我自小和你外祖父都不亲近,倒也没什么不舍,只是夜半时分,常常想起你外祖母……每次想到她,我就会摸这镯子……”
陈芸一听这话,赶忙要把镯子从腕上摘下来,“这是母亲用来回忆外祖母的,女儿不能夺母亲心头之爱……”
陈夫人握住陈芸的双手,拦住她,“傻姑娘,现在真是长大了,会为人着想了。”要知道,从前的陈芸看见喜欢的东西绝对不会懂得“君子不夺人所好”的道理。“母亲对你,没什么舍不得的。等你有一日为了人母,你终会明白母亲今日对你的这片心,还有你父亲为你做的一切。”
陈夫人少女意气时,也不明白这理儿,只觉得全家阻自己的姻缘不过就是瞧不上陈巨斗的身份,觉得自己丢了人。可是她自己做了母亲,夫妻感情也经历岁月沉淀失了最初的光彩,冷静下来才明白,自己的选择不光是个人的幸福,还有整个家族的荣誉以及子孙的未来。因着她跟了陈巨斗,要与生身父母断了亲缘,也要累得自己的儿女入了市籍,自己的儿子为此连考科举出人头地的机会都没有。而自己追求的爱情,到头来也敌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也敌不过岁月在脸上的划痕,人老珠黄,丈夫纳了两房姨娘,自己如今也不过是落得守空闺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