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须立刻离开这地方,这是我想到的第一句话。
但是往哪里跑呢……
正如之前那个来历不明的声音所说的那样,离开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已经被一条错误信息给彻底堵死,屏幕上的那行字仿佛是在嘲弄我们这些蠢货。
“这是恐怖袭击!”一声咆哮穿越无数嘈杂。
“也许吧。”赵平弦耸了耸肩,“作为将诸位置于险境所必要的回报,我会告诉你们为什么我要干出这样的事情。我原本无意将诸位拖入这场生死游戏,但我不得不承认,没有你们的协助,我一个人是无法破解隐藏在这个世界中的答案的。”
“你丫脑子是不是有病啊!?”我感觉这个气恼的声音有些熟悉——果然是云逍。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到他面容扭曲地指着大厅中央的全息影像咆哮着:“我还有十几个人的稿子要催,你就把我关在这鬼地方陪你玩猜谜?!”
他看上去孤零零的,似乎还是没找到他的朋友。但无论如何,他的声音依然反响强烈。这个家伙高高举起拳头,朝着赵平弦的影像挥动着。随即开始有人响应,开始试图攻击那个虚幻的影子,或者破坏维持这个影子的球罩。
“我很抱歉,各位手头的工作怕是无法继续了。”赵平弦说了抱歉,但是此情此景似乎更像是一种嘲讽。“不过当你们真的能够找到我称之为‘答案’的那个东西的时候,你们就会发现自己手头的工作与之相比是多么微不足道。”
“什么答案?”之前的那个女先驱者颤抖着问道。
赵平弦沉默了一下,难捱的几秒钟过去后,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正因为此,我们才会在此时此地相会。”
“……”人们默默望着这个虚幻而又真实的影子。
“无论如何,现在的你们除了信任我所说的一切以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而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我相信你们的力量,我相信我们终究会找到隐藏在这个世界中的那个……答案。”
赵平弦抬头仰望着大厅的顶部。
“答案……有关它的一切都被掩埋在我们头顶上的那片茫茫荒原之中。”他郑重其事地告诉我们,“而我们要做的,便是到荒原中去,将这一切都寻找出来。到那一天,我会让所有幸存的人离开荒原,将这一切昭示于人类。”
赵平弦依旧死死盯着天花板,仿佛那不知所云的“答案”就在上面刻着一般。而接下来他却用让人搞不清是在对我们说话还是自言自语的口气嘀咕了一句:
“这是一个虚幻的世界,也是你们必须面对的现实。可它实在太大了……”
他慢慢地将视线转回下方的我们。
“如果你们需要帮助的话,就去向身边的先驱者请教吧。虽然他们同样随时都会有性命之虞,但这些人对于荒原的了解,在很多时候都是至关性命的。”
说罢,他微微欠了欠身,“在荒原上多加保重,我们有缘再见。”
赵平弦把右手举到了头的高度,他的影像随即开始从指尖消散,无数金色光粒从那里飘散开来,渐渐消散,仿佛是溶解在四周压抑的空气中一般。
只剩下最后一个光粒了,它游弋到球幕的正上方,然后突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我们纷纷不由自主地抬手遮住眼睛,而当我们再回过神时,眼前便只有因视觉残留而显得有些昏暗的大厅,以及那个巨大的玻璃球幕了。
等等……
是刚才的闪光让我眼花了么?举在我眼前的那双本应粗糙不堪的厚重大手……竟然变回我自己原来的样子了?
我急忙向四周看去,虽然我记不清这些人本来的面目,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在刚才的闪光中,所有人都变成了自己最初的样子,当然还有……性别。
如果不是之前发生的一切实在让我提不起兴致来,我说不定还会试着找找看刚才那两个“妹子”。
与我的关注点不同,大部分人此刻都在试图搞清自己的处境。这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事实上,恐怕很少有人能够冷静地接受这样似乎只应在天马行空的幻想中发生的情况,居然出现在了自己现实的命运之中。
然而作为一个事实上的“先驱者”,我在人群即将陷入一种奇特的癫狂与混乱的状态之前,在这似乎违背常理的寂静中,我竭尽全力来凝神屏气让思维尽可能运转起来。
刚才发生的一切,太不可思议了。
但我此时此刻我只能相信这是真的。赵平弦一贯的怪异作风只是一个原因,真正让我不得不相信的原因,则是我突然想起当初我们关于冬眠技术的讨论。
冬眠系统是与虚拟现实系统几乎同时取得突破的一项技术,具体的作法是通过一些精密复杂的科技手段将人体调整至一个新陈代谢缓慢至最低程度的状态,理论上在这种与动物冬眠十分相像的状态下一个人可以沉睡上百年而不衰老,但这门技术从一开始就因为其可能引发的伦理道德等各方面的争议而被严格限制。
所以,大家当初曾疑惑在一台被设计用于娱乐领域的机器上装冬眠装置到底有没有必要,然而在赵平弦的坚持之下,终末灵境最终还是装上了冬眠系统,尽管那是一个被大幅简化过,并被严格规定了触发条件的版本,但它仍然能够持续工作十年左右。
而此时我才发现,赵平弦似乎一直没有像任何人透露这个系统的触发条件究竟是什么……
早就应当发现的,为什么那时候没有阻止他呢?脑海中闪过无数相同的这句话。
总而言之,我是真的被困在这个一次死亡都不被允许的疯狂游戏里了……
然而,等等,这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在荒原上,分布着很多在那场让这个世界的文明倒退了不知多少年的末日战争到来之前为保留文明火种而深挖洞广积粮修建的被称为“掩体”的地下建筑。具体数量恐怕只有赵平弦知道。但我依稀记得,出于分流人群的考虑,总共有七个掩体被设置为从现实世界来的人类的起始点,我所在的42号掩体只是其中一个而已。
而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在不久前结束的那场内测最初开始时,仅仅六千余名获得了内测资格的幸运儿们一起涌入荒原,就已经把掩体外最近的那个小镇堵的水泄不通了。
人们当时并未意识到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的命运,因此我们也没有试图去改善这个情况。后果就是,现在每个掩体里恐怕都塞了将近两万人。
这意味着什么?
我注意到一些头顶上顶着先驱者头衔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似乎有不少人已经默默地收起了头衔)已经开始向大厅另一侧的巨大铁门靠拢。看来他们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在荒原上,只有始终冲在在这十四万人的最前面,才能避免陷入与随后到达的浩荡大军无休止的争端之中。
时不我待,我立刻开始奋力向那堵大门挤去。
这过程可一点都不轻松,想想吧,那可是两万多个呼天抢地几近崩溃的人……
就在我一边喊着“抱歉”一边挤过一位正在安抚自己因受惊吓而嚎啕大哭的女儿的母亲时,手腕上的终端突然震动了一下。
我缩回把正努力拨开人群的左手,屏幕上显示是云逍发来的消息。
看来这家伙倒是没有陷入慌乱啊。
[Yunxiao]:你在哪?
[Siyao]:我在往外跑,你也赶快,越快越好。
我飞快地用屏幕上的九宫格输入法打出这行字,然后关掉信息的窗口,继续在人潮当中向前蠕动着。
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是条在沼泽的烂泥中拼命挣扎着逃命的泥鳅一样,四周的人们有意无意地来回推搡,东倒西歪。仿佛是疯狂般的尖叫不断传入我的耳朵,尽管我竭尽全力要把这样的噪音从脑海中驱逐出去,但我还是听到了来自成千上万人的那些模糊不清的吼叫。
“放我们出去!!!!”
如同无数古老预言中末日来临时的情景……
“不可能……我还不想死啊!!!!”
诸如此类的疯狂喊叫不断传入耳朵,我不想听,不能听。
在这样噩梦般的景象中,一种奇怪的感觉萦绕着我,仿佛此时此刻如同周遭人一般的疯狂才是合理的举动,而我才是这沸腾的人海中唯一一个疯子。
抗拒着这种诡异的想法与随之而来的窒息感,我不知向前行走了多久。
最后,当我感觉自己的意志力已经达到了极限,即将失去理智的时候——
我探出的手终于触到了那扇看似很近的冰冷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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