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赫连璟眼底最后一丝犹豫和挣扎也消失殆尽,被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决绝所取代,同时燃起的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炽烈到可怕的占有欲。他向前逼近一步,完全无视了宋琼琚因他极具压迫感的靠近而瞬间绷紧的娇躯和骤然抬起的、充满了警惕、不安与一丝恐惧的眼神。
他忽然微微侧头,抬起一只骨节分明、却苍白得有些透明的手,用手肘半撑在旁边的窗欞上,这个姿势让他少了几分平日的阴冷肃杀,却莫名多了几分慵懒的、然而更令人心悸的危险气息。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意味难明的弧度,目光却锐利如淬了毒的匕首,直直刺入宋琼琚试图躲闪的眼底,声音低沉沙哑,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能穿透灵魂的力量,一字一句地,彻底撕开了两人之间维持了许久的、那层薄薄的、自欺欺人的窗户纸:
“琼琚,”他唤著她的名字,语调亲昵得令人心惊肉跳,仿佛这是世间最自然的称呼,“你还要跟我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目光紧紧锁住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无法控制的变化,继续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像沉重的鼓点,狠狠敲在宋琼琚脆弱的心房上:“这四年……咱们在梦中的情分,那些点点滴滴,你还要逃避到什么时候?嗯?”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又似万丈悬崖在脚下崩塌!
宋琼琚听见这话,整个人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在瞬间冻结!彻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疯狂涌向心臟!她脸上那强装出的镇定、疏离、甚至是方才的恼怒,所有面具在剎那间碎裂、剥落,露出底下最原始的、无法掩饰的惊恐与惨白!
原来……原来她之前所有的侥倖心理,以为凭藉自己的小心谨慎、刻意迴避,或许已经成功瞒过了赫连璟关於那诡异梦境共享的秘密……都只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他,早就知道了!他一直都知道!他就像一只耐心的蜘蛛,冷眼看著她在他编织的网中徒劳挣扎!
那……那他知不知道,在那些光怪陆离、却又真实得可怕的梦境里,她不仅被动地共享了他的部分情感与记忆碎片,更在无意间窥见了他那些隱藏在笑脸之下、隱秘的、足以诛灭九族的惊天谋划与野心?她知道他那么多不可告人的秘密,知道他对皇权的覬覦,知道他那看似对皇帝忠诚不二、实则包藏祸心的布局……这些,任何一条都足够他死无葬身之地!就算他对她存有那几分因梦境而滋生的、诡异莫测的情分,但作为一个心狠手辣、权倾朝野、將自身安危视为第一要务的九千岁,他又岂能容得下一个知晓他如此多致命秘密的人继续活在世上?
灭口!这是最合理、最符合他行事作风的唯一可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漆黑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算计。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什么国公府嫡女的骄傲,什么未来的谋划抱负,在赤裸裸的死亡威胁面前,都变得轻如鸿毛,不堪一击。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脑一片空白,“扑通”一声,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倒在了铺著厚毯的地上。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在死寂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如同丧钟敲响。
她抬起头,原本灵动的眼眸此刻充满了巨大的恐惧,眼眶瞬间就红了,蓄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著,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不受控制地簌簌滚落下来,迅速浸湿了她苍白的面颊。她仰视著居高临下、面容隱在灯光阴影里的赫连璟,声音带著无法控制的哽咽和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颤抖,哀哀乞求道,每一个字都充满了绝望:
“九千岁明鑑!臣女……臣女无知,误入千岁梦境,此等诡异之事绝非臣女所愿!臣女对梦中所见所闻之事,在此对天发誓,绝不敢对外泄露半分!求千岁爷看在……看在我年幼无知、並非存心的份上,饶过臣女一命!臣女愿从此远离京城,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再不敢出现在千岁爷面前,只求千岁爷开恩,饶我性命!”
她伏下身,额头重重触碰到柔软的地毯,单薄的身躯因极致的恐惧和无声的哭泣而微微发抖,显得无比脆弱、可怜,如同暴风雨中即將熄灭的烛火。这一刻,她只是一个个挣扎在权力碾压下的、渴望活下去的渺小个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