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眼,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彻底冻结,凝固成了冰冷的渣滓。
只见院门处,宋桓一身絳紫色朝服都未曾更换,面色铁青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神里翻滚著骇人的怒火与戾气,正大步流星地闯进来,每一步都踏得沉重无比,仿佛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而他身侧,被他一只手臂小心翼翼却又无比坚定地护著的,不是那个她以为早已化作一具冰冷尸体的玲瓏,又是谁!
玲瓏穿著一身略显单薄的水红色綾缎衣裙,那顏色刺得王清欢眼睛生疼。她腹部隆起得已然十分明显,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角和鼻尖却泛著红,明显是刚刚哭过,越发显得楚楚可怜、弱不禁风。她正怯生生、半依半偎地紧靠著宋桓,一副受惊过度、寻得依靠的模样。她身后,还跟著那个铜锣巷带来的小丫鬟小翠,手里紧紧抱著一个不大的青布包袱,像是全部的家当。
而在这几人身后,还跟著数名宋桓平日贴身的、气息精悍冷肃的亲隨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气势汹汹,直接闯入这向来由她掌控的正院內宅!
这一幕,像一把烧得通红、淬了剧毒的尖刀,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刺入了王清欢的双眼,瞬间刺穿了她所有的侥倖和心防!
她派去下死手的人音讯全无,目標却毫髮无损、甚至被她的丈夫如此珍而重之地护送著,登堂入室,直接闯到了她的面前,闯入了她经营多年的领地!
巨大的衝击和计划的彻底溃败,让王清欢一时之间完全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是僵直地、失魂落魄地戳在门口,脸色死白,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哆嗦著,却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来。地上那摊冰冷破碎的瓷片和渐渐失去温度的茶渍,仿佛正是她此刻內心和处境的真实写照——破碎不堪,狼狈污浊,徒留一片冰凉的狼藉。
宋桓已然大步走进了厅堂,那双燃烧著熊熊怒火的冰冷目光,如同两把实质的、淬了寒冰的利刃,瞬间就死死钉在了失魂落魄、狼狈不堪的王清欢身上。他锐利的视线扫过地上摔得粉碎的茶盏,再落到王清欢那副见了鬼般惊骇欲绝、血色尽褪的脸上,心中积压了一路的怒火、屈辱、后怕,如同被彻底点燃引线的炸药库,轰然爆发!
“呵!”宋桓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极尽嘲讽与冰寒的冷笑,那声音不高,却像是裹挟著腊月的寒风,颳得人骨头缝都发疼,“夫人真是好雅兴!好閒情逸致!还在我这里喝茶赏?怎么,是在等著听好消息吗?等著听你那条忠心的老狗回来报信,说已经帮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了心腹大患,是吗?!”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铁钉,狠狠地、一根接一根地砸向王清欢,带著毫不掩饰的憎厌与质问。
王清欢被这劈头盖脸、直戳心窝的厉声质问砸得浑身剧烈一颤,猛地从那种巨大的惊骇和失神中回过神来。极致的恐惧和强烈的求生欲让她瞬间调动起全部的本能,做出了最熟练的反应。她眼圈猛地一红,蓄积的泪水立刻如同断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滚落下来,顺著苍白的面颊滑落,声音哽咽颤抖,充满了无尽的委屈与淒楚,身体还配合著微微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这“莫大的冤枉”而晕厥过去。
“老爷……您、您这话是从何说起啊?”她泣不成声,用绢帕按著眼角,“妾身只是……只是心中因昨日九千岁之事鬱结难舒,在此静坐片刻,排解心绪罢了……什么除掉心腹大患?妾身……妾身实在听不懂您在说什么……玲瓏妹妹她……她这是怎么了?为何会隨老爷回府?可是在外头出了什么意外事端?”
她试图避重就轻,將话题引开,甚至强忍著噁心,故作关切地看向宋桓身后的玲瓏,演技不可谓不精湛投入。若是放在平日,宋桓或许还会被她这番梨带雨、委屈至极的姿態蒙蔽一二,心中生出些许疑虑或软意。
但此刻,宋桓刚刚经歷了从朝堂之上被赫连璟公然羞辱,到归家途中惊闻噩耗,再到亲眼目睹铜锣巷小院里那惊心动魄的擒拿场面、那摔碎在地泛著死亡泡沫的毒药瓶、以及那群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凶徒!所有的证据都赤裸裸、血淋淋地指向眼前这个还在惺惺作態的女人!他哪里还会信她这半分鱷鱼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