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桓此刻只想儘快离开这个让他无比难堪和愤怒的地方。他再次躬身,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多谢千岁爷……臣,先行告退。”
他甚至不敢再多看那尊送子观音一眼,仿佛那是什么洪水猛兽。在王清欢苍白而担忧的注视下,宋桓几乎是脚步虚浮地、有些踉蹌地快步走向自己的马车。车夫早已嚇傻,见状慌忙放下脚凳。
宋桓迅速钻入车厢,仿佛逃离一般。马车启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碌碌的声响,驶离了那座仿佛被无形寒冰冻结的府门。
王清欢独自站在门口,望著远去的马车,又看看那尊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刺眼的送子观音,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强撑著最后的气力,对赫连璟再次行礼:“恭送九千岁。”
赫连璟瞥了她一眼,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转身优雅地坐回轿中。残星尖细的声音响起:“起轿——”
厂卫们护著官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留下宋国公府门前一片死寂,以及那尊被所有僕役避之不及、仿佛带著诅咒的送子观音,沉默地立在影壁前,承受著所有或惊恐或怜悯或隱秘的目光。
王清欢呆呆地站了许久,直到贴身嬤嬤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住她,低声道:“夫人,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她这才恍然回神,看著那玉观音,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屈辱和绝望,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嘆息。她挥了挥手,声音疲惫至极:“……抬进去吧,找个空厢房……先放著。”
说完,她再也支撑不住,在嬤嬤的搀扶下,转身走入深深的府邸,背影显得格外脆弱而苍凉。
而那尊送子观音,就像一颗被赫连璟亲手埋下的毒种,留在了宋国公府的心臟位置,无声地散发著嘲讽与寒意,预示著这场由外室风波引发的、来自权宦的羞辱,仅仅只是一个开始。朝堂之上的风波,家宅內部的暗流,都將因此而被彻底搅动。宋桓的马车驶向皇宫,他的车厢內,死一般的寂静,只有他紧握的双拳和剧烈起伏的胸膛,泄露著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愤怒与羞耻。赫连璟的轿子则行向宫城,轿中人指尖轻捻念珠,唇边噙著一丝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冷漠笑意。
清晨的这场“赠礼”,看似短暂,却已在无形中,改写了太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