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欢指间的赤金镶翡翠护甲,轻轻划过黑檀木小几上一道细微的木纹。那纹路曲折,像一道骤然凝固的闪电,也像她心头那缕越拧越紧的疑虑。
国公爷宋桓,已连续七日,晚膳时分都不在府中。
起初是说吏部公务繁忙,后来是约了老友品画,昨日乾脆连藉口都省了,只吩咐小廝来回一句“国公爷出府了”,便再无下文。
这府里能称得上“老友”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品画能品到铜锣巷那等偏僻地方去?王清欢唇角凝著一丝冷笑,那笑意却未达眼底,只让她保养得宜的脸庞显出一种冰冷的光滑,像上了一层薄釉的瓷器。
铜锣巷。这三个字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在她心尖上。那是外室聚居的地方,见不得光的温柔乡,藏污纳垢之处。当年,她虽也是从类似的地方被宋桓接进这国公府的,但正因如此,她才更痛恨那些地方,更忌惮从那里爬出来的女人。
她端起手边的雨过天青瓷盏,盏中是刚沏好的庐山云雾,茶汤清冽,香气却似乎无法沁入心脾。她抿了一口,水温恰到好处,却品不出滋味。
“翡翠。”她声音不高,带著惯常的雍容腔调,却比平日更沉几分。
侍立在一旁的心腹大丫鬟翡翠立刻上前一步,躬身听令。翡翠跟了她十几年,最是机警稳妥。
“国公爷近来辛劳,总往那铜锣巷跑,也不知是哪位『雅士』住在那边,能让国公爷如此流连。”王清欢的目光仍落在茶盏里载沉载浮的茶叶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议论天气,“你派两个得力又嘴紧的人,去那巷子里仔细瞧瞧。瞧瞧是哪处仙居,住了哪位仙子,又是何等景致,勾得咱们国公爷连家都捨不得回了。”
翡翠心头一凛,立刻明白了主子的深意。她低声应道:“是,夫人。奴婢这就去办,必定办得妥帖,不惊动任何人。”
王清欢挥了挥手,翡翠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日,国公府表面依旧团锦簇,秩序井然。王清欢照常处理中馈,接受姨娘们的请安,与京中贵妇们书信往来,甚至还有閒心指点女儿宋琼琳绣一幅蝶恋的扇面。
但只有贴身的几个人能察觉到,夫人眼底的寒意一日盛过一日。她修剪枝时,金剪刀下断口格外凌厉;她翻阅帐本时,指甲划过纸页的声响格外刺耳。
第三日黄昏,翡翠脚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脸色凝重,屏退了左右,才悄步走到正在赏玩一盆兰的王清欢身边。
“夫人,”翡翠的声音压得极低,带著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