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一份完整的执照交给秦思齐,另一半完全吻合的印跡则留在了衙门存档的副本上——这便是“骑缝章”,日后验明正身的铁证。提学和教瑜的签名也已用细笔籤押其上,墨跡新鲜。
“收好。”周书吏將文书推过来,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说道:“此乃尔之根本,功名之凭,身家所系。若遗失,需同乡廩生五人联保,层层上报至提学衙门方可补发,耗时费力不说,稍有差池,前程尽毁。”
最后一份是《入学牒》,相当於官学的录取通知书和报到凭证。周书吏同样仔细填写了姓名、籍贯、所属官学(武昌府学),並再次加盖了骑缝官印和教瑜的籤押。
手续完毕,书吏將三份文书叠好,推到秦思齐面前。秦思齐伸出双手接过。
“五日后戌时,府学明伦堂前,行簪礼,著襴衫,戴方巾,莫误了时辰。”书吏终於抬了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算是额外的叮嘱。这在规矩森严的衙门里,已算难得的善意。
“谢谢提点!”秦思齐深深一揖。
刚退衙门,秦思齐长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有心思抬头。目光扫过庭院,却见两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另一侧户房出来。一人身著雨过天青色的直身细布长衫,腰束丝絛,正是同窗赵明远,。
另一人则穿著宝蓝襴衫,头戴方巾,面容清癯,神情端肃,乃是学院斋长陆明会,学业优异被点为斋长,管理生员日常。但每次考试都差点运道,所以才蹉跎至今,差点就要被迫离开学院。(江汉书院在20岁之前,未取得秀才功名,將会被退学。)
“思齐!”赵明远眼尖,先看见了他,脸上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快步走来,拱手道:“恭喜恭喜!案首魁元,实至名归!方才在里头就听闻思齐也来办文书了。”
陆明会也缓步上前,动作带著读书人特有的矜持和一丝学官的威严,他微微頷首:“秦师弟,恭喜进学。” 目光落在秦思齐手中崭新的文书上,点了点头,“课业繁重,望师弟早日安顿,潜心向学。” 他言语简练,带著公事公办的意味。
“多谢明远,多谢斋长。”秦思齐连忙还礼,也恭喜道:“二位,取得生员,日后定要相互交流,学习。”
“思齐办妥了?”赵明远笑容可掬,拍了拍他的手臂道,:“等我办理完,就去小院找你敘说。”
再次拱手,便与等候在外等候的大伯、村长,秦茂才等人匯合,转身走向回家的路。
秦大安早已按捺不住,拿过秦思齐手中的《进学执照》,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摸著那鲜红的官印和字跡,咧开嘴嘿嘿直笑:“好!好!我的是侄儿是相公了!真真的秀才相公!” “秦思齐”三个字和那硕大的官印却是实实在在的。
村长秦茂山和秦茂才也凑过来细看,他识文断字,看得更为仔细。
手指尤其在那《进学执照》上“永为儒业”和“免税五十亩,免二丁”的字句上反覆摩挲。他抬起头,眼中闪动著一种近乎敬畏的光芒,压低了声音:“思齐啊,这一纸文书,重逾千金吶!看见没?”
他用指尖点著执照上提学官的大印,“凭这个印,,往后就是有『功名』傍身的人了!” 他顿了顿,听过父亲说的特权。声音带著一种过来人的篤定说道:
“其一,见官不拜!日后进了县衙,见了县尊大老爷,你只需拱手作揖,那膝盖啊,不用再沾地了!寻常百姓见了官,哪个不是筛糠似的跪著回话?你是秀才,站著!腰杆挺直了站著!” 村长说得有些激动,鬍子都颤抖。秦大安听得眼睛发亮,仿佛已经看到思齐在县太爷面前挺直腰板的模样。
“其二,官司缠身也不怕!只要不是谋反杀头的大罪,寻常官司,官府不能直接给你上枷锁、动板子!得先报到提学道老爷那里,把你的功名革了(这叫『褫革』),才能按律处置。这中间多少周旋的余地?多少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