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雾惜愤怒地浑身颤抖,她不顾一切就要衝上去,被厉流錚拦住。
他第一次看见她情绪如此外露,有一瞬失神。
江坤反而来了兴致,说:
“你想知道鸽子是什么,那我就告诉你。”
他用下巴点了点浴池里的那几具尸体,吩咐手下:
“翻过来。”
手下立刻去做。
紧接著,尸体正面朝上。
江雾惜瞳孔骤缩。
只见那些人皮肤呈现青白,眼睛还大睁著,很明显死前经歷了非人的痛苦。
他们的腹部、胸腔都是空的,还有人的眼珠没了。
江雾惜耳朵嗡的一声,然后出现持续的耳鸣。
她听见江坤的声音像是从很远很远的罩子外面传来——
“鸽子,就是在服务好客人的同时,向屠夫传达客人的需求。有的客人想要角膜,有的客人想要人皮,有的客人想看『拆箱』直播,有的客人急需心臟救命。
总之,在我这里,客人就是上帝。”
厉流錚听后面色灰败。
看来...他和她今天是出不去了。
而江雾惜抓著电击器的手控制不住颤抖,问:
“所以,我妈妈....被你们胁迫...贩卖器官?”
陆四无所谓的笑了笑,说:
“那叫拆箱。不过,也不是所有客人都是特殊客户。
坤哥已经待你妈妈很不错了,会给她分普通客人。
这些人不知情,单纯为了享受。
还有一些就是咱们自己人了,誒,你回头,看你边上那个人,眼熟不?
说不定他去光顾你妈的时候,你还见过呢!”
眾人哄闹大笑。
厉流錚怒吼:“闭嘴!你们都闭嘴!!!!”
他眼底的担心再也难以掩饰,转头看向江雾惜,只见她神情一片空白。
原来这是一条成熟的链路——
客人藉助性服务偽装,告知鸽子要求,鸽子转达给犯罪团伙,代號屠夫,所以陆哥才会每个月来『收帐』,之后屠夫搞来器官,完成交易。
一旦出事,屠夫离场,警察只能抓住鸽子,以卖淫罪论处。
陆四欣赏著她呆滯的流下一行泪,讥笑道:
“怎么,这就嚇傻了?”
厉流錚抬手,靠近她脸边时又克制的放下。
所有人都以为她被这事刺激到了,结果只见江雾惜呆呆地说:
“原来我被爱过...”
“什么?”陆四疑惑。
厉流錚离她最近,听见她喃喃重复著:
“原来....我被妈妈爱过....”
她以为自己的成长过程已经足够黑暗。
现在才知道,原来妈妈真的为她遮风挡雨过。
那些被妈妈赶走、被锁住、被打骂的瞬间,她以为那都是不被爱的证明...
她忽然回忆起很多细节——
妈妈在她年幼时唯一一次带她坐上了大巴,但不知道为什么最后还是回到了镇上。
妈妈很少出门,只要出门就一定会去一栋废弃的建筑前发呆。
年幼的她问那里有什么。
妈妈说:有哭声,有人和钢筋水泥长在一起了。
所有丑陋的一切,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她。
妈妈恨她,也爱她。
江坤听见她的这句话,眼神变得复杂。
他又问了一遍:
“你妈给你取的名字是什么?”
江雾惜淡淡抬眼,此刻轮到她像看死人一样看著他,说:
“江雾惜。”
江坤愣了几秒,才点头道:
“姓江吗,倒是聪明。”
当年,他在缅甸地盘之爭中落败,妻子和女儿全被对家杀了。
江坤只能重整势力退到国內。
倪丽萍就是那个时候主动求上他的。
她说愿意给他当鸽子,只要他能帮她们娘俩逃回国。
江坤轻易就看穿了这个女人的算盘。
她知道自己在缅甸只会隨时没命,以为只要回国就有转机。
但她没意识到,国內等待她的也是无尽的地狱。
因为江坤不允许任何人摆脱组织。
他仅三年就稳住了局面,连当地的警察都有他的人。
倪丽萍一开始也试图逃过,江坤得知后並没有修理她,只是让陆四把她带到一个工地上。
倪丽萍认出了被水泥封住口鼻的女人,也是鸽子。
陆四把她的眼球挖出来了,说:
“再跑,你女儿就是这个下场。”
倪丽萍从那之后就不再跑了。
倪丽萍每次认命的时候,就会看看江雾惜。
她不懂这个孩子怎么这么犟...
——小时候有人拿石头丟她,她就半夜跑到那些小孩的家里,一户一户的用石头砸烂人家的窗户玻璃,砸完就跑。
——为了拿第一,她每天从早学到晚,回家后就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看书学习,不管冬天还是夏天。
——有一段时间她不坐大巴,改跑著上下学,就是为了拿八百米第一,提前练习了一个月。
老师说她是天才,可倪丽萍知道她不是。
她就是一个非常努力並且聪明的普通孩子。
有天放学回来,江雾惜被陆四看见。
倪丽萍嚇得魂飞魄散,立刻把她推了出去,骂的她再也不敢提前回家。
她走后,陆四就对倪丽萍说:
“带你女儿去ktv陪客人喝两杯,好好培养,將来女承母业,坤哥不会亏待。”
倪丽萍枯坐,一直到天都黑了才回过神来,然后发现她还没有回来。
她焦灼的肺腑都在燃烧,希望她永远不要再回来了,又怕她在外面遇见陆四那样的人,死的不明不白。
陆四不停催促,她再三確认,陆四只说陪个酒,別惹大家不痛快。
结果她们去了,却发现客人是变態。
倪丽萍阻拦,被打的半死。
江雾惜直接把客人弄废了。
这件事后来被江坤压了下来。
此时此刻,江坤看著江雾惜,想起在缅甸的时候,她还是小婴儿的样子。
当时他的女儿刚刚被对家活埋,心中悲痛,是因为看见倪丽萍怀抱里的她,才答应带她们回国。
“我当时问你妈,说孩子的名字起了吗,你妈当时整天为了生存也没心思,说没取。”
江坤脸上浮现回忆的神色。
“我当时看了眼天空,黄昏时分,薄雾橘金,然后说,那就叫雾夕。薄雾的雾,夕阳的夕。”
江雾惜冷冷看著他,开口道:
“我的惜,是珍惜的惜。”
江坤闻言,想到自己的女儿,眼角隱有泪光。
人对亲人的思念,是不会隨著时间而减少的,而是会越发浓烈,特別是进入暮年后,会更加想念孩子。
江坤声音哽咽,没心思细究,说:
“那就是她听岔了。”
事实上,倪丽萍没有听岔。
她知道是夕阳的夕,但还是改成了珍惜的惜。
因为她希望这个孩子珍惜生命。
她为了给江雾惜留一条后路,决定让她姓江。
如果未来有一天出事,她希望坤哥能看在这个名字的份上给她一条生路走。
可这一切都无法再亲口告知江雾惜。
好在江坤意会到了,他感慨的挥了挥手,让手下退开。
“既然你姓江,那我给你两个选择。一,当我的女儿,我保你衣食无忧,送你出嫁,给你嫁妆,將来生的孩子要叫我姥爷。”
江雾惜讥讽一笑,“二呢。”
江坤从怀里掏出一把枪,对准她,说:
“二,我破例给你留全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