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堵在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带著浓重鼻音。“嗯!”
张仲民悄悄伸出手指,碰了碰冯雪垂在身侧的手背。
冯雪没有躲开,用小指勾了一下他的指尖。
“快走吧,別让我爸妈和六爷爷等急了。”冯雪收回手,脸上红晕未褪,连眼里的笑意更深了。
“嗯,走。”
新房窗明几净,谈不上奢华,只能说格局方正,也算宽敞,屋里家具不多,都是新打的实木桌椅板凳,样式简单实用,透著一种刚刚起步的朴素。
在村长去安排人备菜的时候,冯克勤背著手,来回的打量著。
他的目光先是掠过刷得还算匀净的墙面,在墙角与房梁的接缝处停留了一瞬,眉头蹙起,似乎对那不够笔直的线条有些在意。
然后视线落在地面的青砖上,用脚底碾了碾。
“这砖火候看著还行,就是这顏色,深一块浅一块的,烧的时候怕是受热不太匀?”
不等张仲民回答,又踱到窗边,伸手在窗欞上敲了敲。
“东北松?倒也结实耐用。”
冯克勤点点头,可下一句就带上了点微妙的意味。
“就是这纹理粗了些,打磨得也不够精细,我们家小雪从小睡的床,都是南边来的细木,这木头,冬天怕是要掛衣裳。”
他指的是木料不够光滑,容易勾掛衣物纤维。
这话听著是关心实际使用,却也点出了冯雪过往生活环境的讲究。
他转身,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房间。
“地方是够用了。就是这格局……一进门就是堂屋,灶间在后头?嗯,倒是农村常见的样式。”
语气里听不出褒贬,他走到预留的臥室门洞前,往里看了看。
“採光还行,就是这朝向,冬天怕是阴冷了点?城里的楼房,讲究个坐北朝南,冬暖夏凉。”
宋月娥一直安静地跟在丈夫身边,这时才开口说道:“仲民家里就自己一个人,他又刚晋升主任,这时候能张罗起这么个院子,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看著就挺乾净亮堂的。”
张仲民站在一旁,心一直提著。
“冯叔说得是,我回头再找人仔细弄弄,伯父伯母,里屋请坐,喝口热茶。”
冯雪悄悄拽了拽爸爸的衣袖,带著点撒娇的意味。
“爸,这里比师范那筒子楼宿舍强多了。”
“哼!”
冯克勤听了女儿的话,偷偷瞪了他一眼,供他家白菜的臭小子。
“那就好。”宋月娥点点头,只要小雪觉得舒心踏实,才是她心底最在意的。
在吃饭的时候,村长率先端起了酒杯。
“今天你们能来,是看得起我们张家村,更是仲民和小雪天大的缘分!我这心里头,是真高兴!”
他环视眾人,目光最后落在冯克勤夫妇身上。
“仲民这孩子,能找到小雪这么好的姑娘,是他前世修来的福气,也是我们张家村的福气!”
村长的酒杯举得更高了些。
“这第一杯酒,我得敬你们二位!感谢你们生养了小雪这么好的闺女,感谢你们能同意她到我们这里来,这杯酒,我干了,你们隨意。”
冯克勤和宋月娥见状,连忙也端起酒杯。
冯克勤说:“张叔您客气了。”
宋月娥也温声道:“您言重了。”
两人都浅浅地抿了一口。冯国良作为陪客,自然陪著干了一杯。
“来,这第二杯!”
村长再次举起杯,“这杯,我代表我们张家村,也代表我们张家的长辈,给你们二位表个態,小雪嫁到我们张家,那就是我们全村人的闺女。”
“村里老老少少,绝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有左邻右舍都会去帮衬著,你们放一百个心,这杯酒,还是我干了,你们隨意!”
又是一杯见底。
冯克勤听著这掷地有声的保证,眼神终於彻底软化了。
“张叔,有您老这番话,我们这做父母的,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只要他以后和小雪好好过日子,我们就知足了,这杯酒,我陪您。”
说完,也爽快地干了杯中酒。
宋月娥见状,也將杯中酒一饮而尽。
冯克勤酒量一般,喝著喝著就有些真情流露了。
“我们冯家祖籍在岭南,也算枝繁叶茂,在我小的时候,真是国运飘摇啊,为了给家族寻一条活路,不得不多方下注,把子弟撒向各方。”
他也不叫张叔了,而是跟村长开始称兄道弟的。
“老弟我当年在筧桥航校也开过轰炸机,以为那是报国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