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再次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紧张地,投向李家洼跪著的人群。
“是我放下来的!” 李有天挣扎著抬起头,想把祸事揽到自己这个將死之人身上。
“不是三叔放下来的!是我放的!”
一个跪著的李家人挺直了上半身,一脸豁出去的说,“你要有气,就往我身上撒!要杀要剐,冲我来!”
“冲你来?”
张仲民咧了咧嘴,用脚尖点了点只剩半口气的李有天。
“往你身上撒气?好,我看也行。正好这个老东西,打死了也给你们李家省粮食了,还不如乾死个壮劳力赚一些。”
“守光!” 张仲民一声断喝。
“族长!”
张仲民指了下那个认罪的,“把他,还有李进福、李进禄那两个杂碎,给我拖到河滩边,找个淤泥坑塞进去,填严实了。”
“让他们好好醒醒脑子!”
於大奎听到“这里,瞳孔一缩。
“张族长!”
这一声称呼,不再是官面上的客套。
“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血已经流的够多了。”
他上前说道:“这不是打穀场上爭水,万一要是传出去,咱们这几家可是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张仲民也往前走了一步,说:“今天不是於主任和高书记,先带著人来找茬的吗?”
“不是张家先去李家洼闹事的吗?”
“於主任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於家寨的旧事,是不是也该提一下了?”
“哈哈哈。”
於主任大笑了两声后,又面无表情的说道,
“我於大奎主持公道的干部,也是於家寨的人,眼下的局面,再添几条人命,这血债,算谁的?算你张家的?算他李家的?还是算到我於大奎头上,算到公社挡委的头上?”
他没有认错,也没有服软,而是將后果的严重性摊在张仲民的面前,除非他真的想鱼死网破。
“这股火,可不是我一个人没按住。”
他看了看李、高两家残存的领头人,最后又回到张仲民身上。
“是有人揣著明白装糊涂,也有人想借东风点鬼火,但眼瞅著火都烧起来了,就不能再让它再烧下去,不然怕是要烧出个谁也兜不住的大窟窿了。”
张仲民也知道,继续闹下去谁也討不到好,但公社那边显然比他更怕一些。
“於主任直接说说自己的打算吧。”
於大奎听到他愿意商量,也暗暗鬆了口气。
“张族长,上次你提的张家划户的事,我回去就上会走流程,儘快给你落实下来,公社挡委那边我去说明情况,去扛这个调整。”
他略一停顿,看向三个被拖拽的人,“也请张族长,给公社,也给我於大奎一个面子,更是给你张家留条后路。”
再大的宗族,也扛不住国加机器的铁拳。
闹出人命不要紧,闹出风波来,上面绝不会坐视。
张仲民示意守光停下。
周围的人也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
“於主任,我觉得还不够。”
“哦?”
“李家洼的根子烂了,得治。”
於大奎提醒道:“村长是群眾选的,是组织任命的,不是你我说换就换。”
张仲民说:“规矩?於主任,今天血都要流成河了,你跟我讲规矩?”
“在这里,规矩得看谁还在站著,选票不过是个过场,只要李家洼的人,心里都明白该选谁,那选票上写谁的名字,重要吗?”
张仲民说著又往前靠了一步,但这次,於大奎没有后退,反而挺直了脊樑,眼神锐利如刀。
“於主任。”
张仲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著一种蛊惑的语气,“你是明白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李家洼的民意,顺顺噹噹地走到你办公桌上,这事,对你,对公社,对大家都好。只要结果对了,过程重要吗?”
於大奎心中冷笑。
这是要把操控选举的脏活甩给他背,还要他默认。
“张族长这话重了,公社当然要尊重群眾意愿,尊重生產队的实际情况,只要在正策允许的范围內,李家洼的充分表达了自己的意愿,选出了真正能带领大家发展生產的带头人,我这个主任自然会充分尊重,並依法依规的履行任命程序。”
在张仲民听来,就是默许。
民意?不说李家的人已经被打怕了,看著张家人吃喝不愁,自然有愿意攀附上来的,他要的是公社那边不设卡。
“还是於主任更懂得顾全大局啊。”
於大奎完成了第一步交易,保下了三条人命,也默许了李家洼的变天。
但他知道,张仲民的胃口不止於此。
“那咱们就谈谈於家和高家,惊扰了我们祖宗的清静,是不是,也得给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