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檜看著他这副模样,似乎觉得有些无趣。他轻轻嘆了口气,带著点施捨的口吻道:“罢了。你终究是为本官和相爷做事的,也算忠心可嘉。这样吧……”
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些:“本官明日便修书一封,呈递相爷。言明周县令在冀州北境多年,劳苦功高……请请相爷看在本官的薄面上,將你……往南调一调?比如,江南富庶之地,寻个安稳些的缺?”
这番话,如同天籟之音,瞬间將周监生从地狱拉回了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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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此言当真?”周监生大喜过望,激动得浑身颤抖。
“本官何曾骗过你?”
他猛地站起,对著严檜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下官……下官叩谢大人再造之恩!大人恩同父母!下官……下官愿为大人,为相爷,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若有差遣,万死不辞!”
严檜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挥了挥手:“行了,行了。你的忠心,本官知晓了。坐吧。”
周监生这才千恩万谢地重新坐下,屁股只敢挨著椅子边,脸上堆满了感激涕零的笑容,腰板挺得笔直,仿佛隨时准备听候差遣。
书房內一时安静下来。严檜的目光重新投向书案上的字帖,似乎又沉浸其中。他再次铺开一张新纸,拿起笔,蘸墨,落笔。
笔锋在纸上游走,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周监生捧著茶杯,大气不敢出,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又落在那张被临摹的拓印字帖上。
那字跡瘦硬挺拔,锋芒內敛,自有一股独特的风骨。他看了半晌,终於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您方才临摹的这帖字,究竟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下官愚钝,竟瞧不出半点端倪。观其风骨神韵,定是当世……不,是古往今来难得的书法圣手!”
严檜笔下未停,闻言,嘴角却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像是讚嘆,又像是自嘲:“书法大家?单论这字,倒也称得上开宗立派。”
他笔锋一转,写下一个“金”字,继续道:“此人独创的『瘦金体』,笔锋劲瘦,锋芒毕露,却又骨力遒劲,飘逸灵动,如屈铁断金,別具一格。本官习字多年,初见时亦为之惊嘆。”
“瘦金体?”周监生茫然地重复了一遍,搜肠刮肚也想不起哪位先贤创过此体。
严檜笔走龙蛇,继续道:“此人……可不止是字写得好。其文採风流,更是惊才绝艷。”
周监生更加好奇,又是一通马屁:“哦?能得大人如此讚誉,想必是哪位隱世的大儒名贤?不知下官可有幸知晓名讳?”
严檜写完最后一笔,轻轻搁下毛笔,这才抬起头,缓缓道:“並非先贤。此人……你也认识。”
“下官认识?”周监生愕然,脑子里飞快闪过冀州境內几个有些才名的书生,却都对不上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