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尔穆特和姨妈一家找到一处观赏位置,静静等待看圣史蒂芬大教堂钟声响起。
伴隨著第一声钟响,璀璨的烟突然在多瑙河幽暗的夜空中绽放。金色的火树银照亮了整个天际,围观的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嘆声。
赫尔穆特仰望著天空中变幻莫测的绚丽色彩,不禁想起了家乡质朴的篝火。
但眼前这场视觉盛宴远比篝火壮观千百倍,仿佛整个星空都坠入了人间。
烟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
他看著最后一朵金色的在天际消散。
他知道,这个夜晚將永远留在他的记忆里。这就是维也纳,一个即使最普通的平民也能享受帝国荣光的城市。
“也许我该在这里找份工作,”他想著,“又或者去参军,听说现在军队工资高了很多。”
1859年12月24日,星期四的午夜。
克拉科夫以北十五英里的奥地利边境哨所,积雪已经没过了木柵栏的一半。
值夜的安东·雅布沃斯基裹紧了大衣,注视著被风雪模糊的边境线。他今年才18岁,是这个边境站最年轻的哨兵。
哨所站长亚当·科瓦尔斯基正在灯下写日誌。他的办公室里悬掛著弗朗茨·
约瑟夫皇帝的肖像,旁边是一幅手绘的克拉科夫地图。
科瓦尔斯基今年40岁,曾在维也纳军事学院就读,他有二分之一的波兰血统。桌上那杯加了蜂蜜的红茶还在冒著热气,这是他妻子玛利亚的特製配方。
即使是圣诞节这段时间,他们也不可能有假期的。所幸,这次皇帝陛下给我们这些依然在坚守的人发了一些小礼物,他家里也收到了,他过一会想写信给自己的妻子。
“长官!“安东突然推门闯入,“东面有马蹄声!“
科瓦尔斯基立即放下笔,站起来,抓起掛在衣架上的军大衣。
“集合!”
他示意值班的四名哨兵就位,自己则拿起掛在墙上的洛伦茨改进型步枪一这是十天前才配发的新式武器。
风雪中,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快速接近。骑手看上去摇摇欲坠,但仍在拼命策马前进。借著哨所的灯光,科瓦尔斯基看清了那是一个穿著深色旅行斗篷的男子。
“后面!”安东喊道,“是俄国人!”
三个骑著马的俄国骑兵紧隨其后,蓝色的军服在风雪中格外醒目。领头的军官手持左轮手枪。
“砰!”一声枪响。逃亡的骑手身体晃了晃,但没有倒下。
“准备!”科瓦尔斯基下令,哨兵们端起步枪。
“要开枪吗?站长?”安东不安的问道。
“开个屁的枪,”科瓦尔斯基不屑地撇了撇嘴,“我们和俄国人是盟友。如果前面那人越境,按规定得把他交给克拉科夫当局,俄国人也得遵守规矩。”
那匹棕色的马驮著受伤的骑手衝过了边境线。马的鬃毛上结满了冰霜,显然已经跑了很远的路。
骑手突然从马上摔下来,滚落在雪地上,想要爬起来,最终还是躺在地上了。
科瓦尔斯基想要去看看他的样子,但是很快,三个俄国骑兵就到了。
三个俄国骑兵勒住马,他们的军服上沾满了雪。领头的上尉留著浓密的鬍子,腰间掛著马刀。
“奥地利人!”他用生硬的德语喊道,“交出那个波兰叛徒!他偷了军事机密!”
科瓦尔斯基上前一步,站得笔直。灯光映照下,他胸前的布雷西亚之战徽章闪闪发亮一一申请从作战部队转到二线部队,然后被安排到哨站了。
“这里是奥地利帝国的领土,”他用波兰口音的德语回答,“根据《维也纳条约》,你们无权越境抓人。”
“那个波兰狗是间谍!”俄国上尉怒吼,“他偷了华沙的重要文件!”
“任何外交纠纷,”科瓦尔斯基平静地说,“都应该通过正当途径解决。在此之前,你们最好立即离开奥地利领土。”他示意哨兵们举起步枪。
俄国上尉正欲策马上前,然后突然有更多的哨兵出现在围墙上。月光照耀下,七八支枪管闪著寒光。
他最后咬牙切齿,用俄语咒骂:“可恶的波兰佬!你们这些叛徒、下等人!!!总有一天会付出代价!”他醉了一口,一甩马鞭,带著两个手下转身离去。
待三个俄国骑兵的身影完全消失,科瓦尔斯基这才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
若是真的爆发边境衝突,恐怕他这个站长也难辞其咎。
“站长,他、他要死了。”安东步枪放到一旁,声音哆著说道。
科瓦尔斯基皱著眉小跑到他跟前,然后这才看清他的样子:这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子,有著典型的波兰人相貌,浓眉大眼,高鼻樑。他的左肩和腹部都中了弹,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积雪。
他俯下身,將耳朵贴近对方胸口,用温和的波兰语说道:“嘿,同胞,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我也是波兰人。”
“兄弟,这个...必须...交给克拉科夫的帕夫莱克医生。”那人用波兰语断断续续地说,每吐出一个字都带出一串血沫,“发个、中央委员会。”
然后他就咽气了,科瓦尔斯基伸出手掌抚平了他未闭上的双眼。
科瓦尔斯基心里面是真不想跟这些波兰復国运动的人撤上关係,他有美丽的妻子,三个可爱的孩子,刚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在二线部队的生活也十分安逸。
结果,这人死在了自己的哨站这里。
科瓦尔斯基摘下军帽,轻轻抖落上面的积雪,长嘆一声,下令道:“搜搜他的身,看看有什么机密文件。“
“是,站长!”
安东和几名哨兵迅速搜查了死者的遗物,很快找到了一张未经密封的纸张。
科瓦尔斯基暗自懊悔自己的好奇心,因为他已经看到了上面的內容。
当夜,科瓦尔斯基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连同那个神秘的纸张,用火漆密封。
排了两个哨兵带著这个包裹,立刻出发前往克拉科夫。
这种事情肯定会层层上报给帝国中央,最终呈递到皇帝陛下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