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再次发动,在无尽的戈壁上继续顛簸,车厢里像个闷罐头,让人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尖锐的女声猛地划破了这压抑的气氛。
“哎呀!你这人怎么回事啊?长没长眼睛啊!”
苏棠掀开眼皮,懒洋洋地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过道上,一个穿著一件看著就高档的羊绒外套的、梳著两条油亮麻辫的女孩,正叉著腰,居高临下地瞪著她旁边座位上的一个姑娘。
被骂的姑娘叫王小丫,看起来才十六七岁,瘦瘦小小,穿著打补丁的粗布袄,正一脸惶恐地缩在座位上。她的裤腿上湿了一大片,水渍还在往下蔓延,显然是水壶里的水洒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王小丫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手足无措地想去擦,又不敢。
梳著油亮辫子的女孩叫乔琳,她手里还拎著个军用水壶,盖子开著,明眼人都看得出是她自己没拿稳。可她却把火气全撒在了別人身上。
“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乔琳的嗓门又尖又亮,一脸嫌恶地往后退了一步,“你看看你身上那股子土腥味,臭死了!离我远点儿!”
她还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好像王小丫是什么脏东西。
“我……我没有……我有洗澡的……”王小丫的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委屈得嘴唇都在发抖,她想辩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车厢里所有人都看著这一幕,但没人吱声。
苏棠的目光在乔琳身上扫过。家境不错,为人囂张跋扈,最重要的是,很懂得拉帮结派。
才上车几个小时,她身边就已经围了三四个跟班。
这种人,在任何环境里都喜欢通过打压最弱小的人来確立自己的地位。
幼稚,但有效。
果然,她身后的一个女孩立刻帮腔道:“乔琳,別跟这种乡巴佬一般见识,没得脏了你的手。你看她那手,跟老树皮似的,一看就是地里刨食的,哪配跟你坐一块儿啊!”
“就是!让她滚到后面去坐!”
乔琳听了这话,下巴抬得更高了,像只骄傲的孔雀,用命令的口吻对王小丫说:“听见没有?滚后面去!別在这儿碍我的眼。”
王小丫被嚇得浑身一哆嗦,抱著自己那个洗得发白的破旧布包,真的就准备站起来,把座位让出去。
苏棠静静地看著,没打算出头。
在这种陌生的规则不明的环境里,第一个跳出来当出头鸟的,往往死得最快。
这个乔琳,囂张跋扈,是个不错的靶子,而那个王小丫,虽然胆小懦弱,但是能被选中送到这里,每个人肯定都有她的过人之处。
苏棠將这两个人都记在了心里。
这齣闹剧,最终以王小丫默默地缩到最后一排,紧挨著苏棠坐下,抱著膝盖无声地掉眼泪而告终。
苏棠看著王小丫可怜兮兮的模样,默默地给她递了张手帕。
王小丫抬起头,眼神有些诧异,脸蛋上因为寒冷晕上了两抹高原红,脸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是感激。
她轻轻接过手帕,胡乱地擦了下眼泪,声音似蚊子一样,道了声谢:“姐姐,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