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安德鲁忽然意识到一件小事:他在抖。
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整个人被泡进了水中。
水没有动,他也没有动。
水面上有很亮的灯。水里什么都没有。
“卡尔霍恩先生?”
恍惚间,安德鲁听见有人叫他。
他茫然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灰发男人的嘴唇在动。
“我们会就今晚的所有流程向总部做同步通报。”
“您不需要独自处理任何手续。”
“今晚建议先由我们安排休息地点,明早再决定返程。”
“可以。”安德鲁听见自己说。
巴黎那头的人又补充了几句,语气依旧关切。
终於,摩纳哥副署长起身,合上文件夹,与美方人员逐一握手。
“感谢理解。”他说。
“我们会在天亮前把所有材料整理完毕。”
“如果贵方有任何额外需求,我们会保持开放和配合。”
“摩纳哥一向重视与美国在执法和司法层面的合作。”
“在公民安全问题上,我们愿意提供一切必要的支持。”
“祝一切顺利。”
隨著本地人员撤出,房间顿时变得空旷。
灰发领事代理嘆了口气,把桌上的纸杯又推近些:
“现在喝点温水,会让你好受些,我保证。”
安德鲁这次没拒绝,伸手拿起纸杯,感受著轻微的温度。
“谢谢。”他勉强提起精神说道。
“谢谢你们...今晚为我做的一切。”
液体划过喉咙,让他暂时回到某种“还在运转”的状態。
直到此刻,胸腔里的室息才鬆动了几分。
安德鲁刚打算说点什么,就听见大门处发出轻响。
紧接著,一部电话递了进来。
“刚接到的。”来人说,“来自您的父亲。”
领事代理很自然地站起身,带著其他人往外走去。
“我们会在门口,如果你有任何需要。”
电话摆在桌子上。
安德鲁沉默片刻,按下了接听键。
“你受伤了吗?”
不是问候。
那嗓音很冷静。
似乎已经知晓所有细节,只是走完必要的询问。
安德鲁屏住呼吸,无数念头像洪水在脑海中翻涌。
这不是意外,这背后有人,这是个阴谋,是那个案子,是那次庭审,是那个亚洲人,是他带来的灾祸.
他想把这一切都说出来,想警告,想哭喊,想让父亲明白自己的惊惧。
“我”
安德鲁迟疑地张开嘴,才猛地意识到父亲或许早就知道。
自己能活下来,甚至毫髮无损,压根不是运气使然,
“我没有受伤。”他说,“我没事。只是,只是凯特...”
“我知道。”
安德鲁闻言,动作微滯,下意识紧了电话。
半响,他还是在恐惧的催促下,问出了那个问题:
“这种事..会不会再发生?”
线路那端安静得可怕。
安德鲁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然后,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坚定:
“不会的,儿子。一切都结束了。你现在很安全。”
“儘快回家,別让你的母亲担忧。”
安德鲁听到这个保证,终是长舒一口气,闭上双眼。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