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如此!”
藤泽一就的呵斥声在房间內迴荡,少年却依旧沉默。
“里菜也只是暂停了两次院生研修,你的比赛延期申请棋院也已经批准了。”
藤泽一就的声调略微缓和,“別忘了,父亲最看重的就是棋道的传承。“
少年攥紧了膝上的棋谱,沉默不语。
秀行先生离世后,直系亲属与门下弟子都自觉进入自肃期,谢绝一切公开对局与庆典活动。
虽然赛事可以延期,但高尾绅路、结城聪等弟子都已主动退出所有正式比赛。
这不仅是对恩师的敬意,更是身为棋士的本分。
连张栩名人和羽根直树九段也都减少了非必要活动。
作为再传弟子,柏寒只需遵守七天的自肃期。
六天后的王座战预选c组,他本可以申请延期,现在却执意要退赛。
在少年心中,对秀行先生的哀思容不得半点妥协。
这份固执令藤泽一度很生气。
在他看来,心意到了便已足够,逝者更希望看到生者继续前行。
可当他注意到少年泛红的眼眶,以及膝上那本被反覆翻阅的秀行棋谱时,终究还是长嘆一声。
那本棋谱是追悼会后高尾绅路亲手交给柏寒的。
这位秀行先生的得意弟子还留给少年一句话:
“我们拥有痛哭的权利——但別忘了,这份权利是用棋盘上的每一手棋挣来的,是通过贯彻老师的意志换来的!”
推给少年一杯热茶,藤泽一就似乎在自言自语。
“还要和棋院再沟通,真是麻烦!”
少年猛地抬头,老师的目光中还有一丝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欣慰与认可。
“多谢老师!”
......
五月九日后,少年开始足不出户。每日的晨跑暂停了,只在庭院里简单活动筋骨。
每个清晨,柏寒都会在棋盘前静默一分钟,闭目合掌,向秀行先生的灵位致意,隨后才开始摆棋研习。
当他再度出走道场,踏入日本棋院时,已是五月二十一日。
今天,他將在碁圣战预选赛b组对阵恩田烈彦八段。
身形瘦削的恩田八段缓步入座,目光触及少年右臂的丧章,神情微微一滯。
他挺直背脊,向少年行了一个標准的三十度鞠躬礼。
恩田八段与藤泽一就同岁,入段年份仅差一年,算得上同辈棋士。
而他的老师大枝雄介九段,更是与藤泽秀行交情深厚。
因此,他的鞠躬比寻常多了一分郑重。
柏寒左手轻按丧章,目光低垂,以三十五度的鞠躬回礼,比平时多保持了一秒。
“请节哀,今日请多指教。”
恩田的声音略显沙哑,却透著一丝温和。
少年抬起头,迎上对方浓眉下关切的目光,轻声答道:
“铭记师恩,必以棋道回报,请多指教。”
猜先结果,柏寒执白。
麻美彩衣捧著素黑的棋罐走来,她的脚步比往日更加轻缓。
作为棋院的工作人员,她从未像今天这般小心翼翼。
她想起追悼会那日——少年手握一卷旧棋谱,那是高尾先生送给他的。
他站在棋院走廊的窗前,眼眶通红,却倔强地不让泪水落下。
窗外樱早已凋零,只剩下深绿的叶子在风中沙沙作响。
他就那样站著,一动不动,仿佛要与那片寂静融为一体。
“柏寒老师...“
麻美轻唤一声,將盛装白子的黑色棋罐轻轻放在他面前。指尖在罐底不著痕跡地一托,確保它安稳无声地落定。
这是少年三日前向棋院提交的正式申请。
在秀行先生的“四十九日忌”期间,他的所有对局都將使用黑色棋罐,以示追悼。
麻美的目光在少年脸上短暂停留。
他的眼瞼微垂,睫毛在灯光下投下一片浅影,显得比往日更加沉静,却也更加孤独。
柏寒身形微侧,目光与麻美短暂相接,她眼中含著欲言又止的关切。
他双手迎向棋罐,以十五度的頷首礼承接这份心意。
接过棋罐,指尖抚过罐沿细腻的木纹。那触感仿佛在无声传递秀行先生生前常说的那句话——
“將心意,倾注於棋!”
他抿紧嘴唇,在心底重重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