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正明並不急著开口,而是缓步走向门边的咖啡机。
片刻后,一杯冒著热气的咖啡递到少年手中。
捧著温热的咖啡杯,金川的目光穿过玻璃窗,落在庭院里那棵苍劲的老银杏树上。
春风拂过,粉白的樱在翠绿的银杏叶间依依不捨地飘落。
“从千駄谷到市谷,我在这栋大楼里度过了大半辈子。“
金川抿了口咖啡,悠远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
“年轻时匆匆来去,如今却成了这里的一部分,一晃就是三十多年。这三十年里,我见过太多的人和事了。”
柏寒安静地听著,知道老师真正想说的话还在后面。
金川转过身,终於切入正题,“关於伊田九段的事,按棋院说的做,把心思都放在棋盘上。棋盘之外,不妨做个透明人。“
老人的手轻轻搭上少年的肩膀,目光温和。
“你看,樱知道抵挡不了夏日的烈阳,所以选择飘落。但来年春天,它们又会重新绽放。”
柏寒望著窗外纷飞的雨,若有所悟。
“因为它明白自己的弱小,所以不作无谓的抵抗。等你有朝一日长成这样的参天大树,轻轻摇动枝头,就会得到无数回应。“
少年感受到肩上传来的温度,抬头对上老人镜片后温和的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金川老师。“
听到这个久违的称呼,老人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
他的手在少年肩上又拍了拍,仿佛要把三十年的阅歷和感悟都传递给这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窗外,最后几片樱隨风飘落,而银杏的新叶正在阳光下闪耀著勃勃生机。
......
回到道场的柏寒被藤泽一就拉进了茶室。
斜放在茶台上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正在直播记者会的现场。
镜头里,伊田九段刚结束髮言准备离场,一位记者突然高声发问。
“伊田九段,下周四的天元战预选b组,会是您职业生涯的最后一战吗?”
伊田的脚步一顿,侧脸在镜头前稜角分明,下頜线条绷得极紧。
“我会以最后一战的心態,来完成这场比赛。”
“'最强初段'柏寒將是您的对手。”
记者穷追不捨:“您对他有什么想说的吗?“
“'最强初段'?“
伊田的嘴角扯出弧度,带著莫名的讥笑:“比得上当年井山八段初段时的实力吗?“
他转身看著镜头,眼中的锋芒似乎要刺穿屏幕。
“一个拿过十次七大冠的老將,最后一战的对手居然是个初段!”
伊田抬起手臂,指了指镜头:“这就是日本棋院所谓的尊重传统?”
“可笑!”
画面戛然而止。
柏寒的目光还停留在笔记本的屏幕上,那双总是温润的眼睛此刻亮得惊人。
“咔嗒”一声,藤泽一就轻轻合上笔记本。
“老虎伊田,还是这样不管不顾!”
柏寒提起铜壶为老师续水,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他唇角的弧度。
“下午在棋院的时候,金川老师和广报课的佐藤课长已经交代过了。”
藤泽一就投来询问的目光。
“请老师放心,我不会节外生枝。不过...”
少年抬起头,迎上老师的目光。
“初段与九段的差距,无非是落子小目与星位的差別。”
“小目求稳,星位取势。”
柏寒放下茶杯:“可棋盘上三百六十一个点,哪一处不是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