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寒冷静地在左下角单跳一手,先手补强自身薄味。
棋盘上,左下与右下两处角地仿佛被施了魔法,黑白双方心照不宣地暂时搁置。
宋光復九段从下方向中腹单关跳起,既走畅自身孤棋,又瞄著侵消黑棋中腹潜力。
柏寒的第93手回到左下二路虎补,在加固自身的同时,暗藏窥伺白棋薄味的锋芒。
宋九段继续向中腹跳起,棋形顿时变得饱满坚实。
黑棋转而在左边飞压,白棋二路飞应,避开黑棋封锁。
少年的节奏慢了下来。
宋光復余光扫过计时钟——黑方用时1小时28分,白方仅59分钟。
他微微抬眼,向裁判长大岛正雄七段做了个隱蔽的手势。
大岛七段快步走来,俯身倾听后转向柏寒:“柏初段,宋九段提议暂停对局二十分钟,双方可以用过午餐再继续,您是否同意?“
柏寒按在棋罐上的手指轻轻一颤。
他望向对面,宋九段正不动声色地注视著棋盘。
少年心里清楚,这是前辈在给予自己关照。柏寒向宋九段欠身鞠躬致谢,隨即向裁判点头表示同意。
隨著计时钟被裁判按停,工作人员麻美彩衣已站在门边,准备引领两位棋手前往隔壁的休憩室。
棋盘上的硝烟暂时散去,黑白子在午时的阳光下积蓄著力量,准备迎接后续的战斗。
午餐时分,宋九段选择了应季的樱鯛鱼寿司便当,而討厌鱼刺的柏寒则要了洋定食。
柏寒面前的托盘里,炸猪排三明治炸得恰到好处。
一口下去,金黄的外衣发出清脆的声音,滚烫的肉汁混合著塔塔酱的酸甜在口中蔓延。
配菜的沙拉新鲜爽脆,番茄去皮后更显鲜甜,与醇厚的芝麻酱相得益彰。
这短暂的休憩时光里,窗外的蝉鸣与室內的寧静形成奇妙的和谐。
两位棋手默不作声地享用著美食,暂时將棋盘上的廝杀拋诸脑后。
用餐结束,两位棋手跟隨麻美彩衣穿过走廊,重新回到瀰漫著紧张气氛的对局室。
双方坐定,裁判长重新打开计时钟,柏寒一侧的数字又恢復了活力。
少年凝视著棋盘,在心中默默计算著目数。
黑棋实地已突破四十目,而白棋即便算上右下角的定型,也不过三十四五目。
至於左上角,还不能算是白棋的地盘!
柏寒落下的第97手,正稳稳地托在星位左侧,让这块实地的归属变得不明。
宋光復的目光骤然收紧,那枚托在星位左侧的黑子,像一根刺扎在他的视线里。
“这步托...“他在心中轻嘆,“真是棘手啊。“
右上角逃出的白棋大龙,让他在处理这颗黑子时束手束脚。
如果强行吃角,黑棋大可弃子分断;可若放任黑棋活角,实地的均衡將被打破。
研究室里,安斋五段正飞快地摆著变化图。
“时机绝妙的一托,“他摇头感嘆,“白棋根本不敢用强。“
隨著他的推演,黑棋在左上活角已成定局,接下来中腹围空与右下补棋几乎成为见合。
“盘面八目,去掉贴目黑棋领先两目左右。“安斋断言,“小林老师,虽说局面还比较细微,但考虑到黑棋厚实,柏初段优势了吧?“
小林觉没有作声。他想起上次研究会上,柏寒在官子阶段被村川大介逆转的那盘棋,手指不自觉地敲打起茶几。
五分钟后,宋光復落子了。
白棋在三路稳健地一拐,补强自身的同时,默许了黑棋活角。
白棋爭得先手,终於回到右下角打吃两手,在保留吃子手段后,突然转向中腹点刺。
这手棋既消减黑势,又为自身大龙谋求眼位。黑棋冷静地吃住中腹残子,白棋则轻盈地向中腹小飞。
隨著这手小飞,原本在柏寒计算中的中腹二十目棋,已缩水一半。。
厚势不围空,柏寒並未执著於中腹的得失。
他先在左边定型,借著白棋大龙未活的弱点,先手割下一颗白子。再转到右下,救回两粒黑子,將中腹的损失悉数弥补。
宋光復暗暗心焦。虽然黑棋领先的不多,但全盘厚实的黑棋在官子阶段会有暗目增加。
如果平稳收官,差距会进一步拉大。
他投入了二十多分钟的长考,仔细判断著各处的定型手法和官子收束次序。
確定自己的计算无误,宋九段先在左下提吃一子逼黑棋联络,然后在上方二路扳,黑棋挡住时,他放出胜负手。
白棋在一路连扳!
研究室里的小林觉猛地站起身,这个连扳是在挑衅!
宋九段是想激怒少年吗?年轻棋手的心態最易变,如果被激怒的少年直接断上去,白棋会一路反打开劫!
虽然盘面上黑棋厚实,但这个劫事关上方黑棋大龙死活,黑棋太重了。
“柏初段该不会中计吧?“
安斋五段眉头紧锁,宋光復这手连扳连他都想直接断上去,何况是年仅十三岁的少年?
小林觉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显示屏。这是宋九段设下的又一道考题,少年能否给出正確答案?
棋盘前,柏寒神色沉静。
宋九段不愧是久经沙场的前辈,对胜负的嗅觉极其敏锐,这手连扳的时机和力度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然而少年看得很清楚:上方白棋的连扳是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