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柏寒接到了棋院的通知。
天元战预选c组下一轮的对阵已经確定——他的对手是小山竜吾六段,比赛定在2月19日。
掛断电话后,少年立即与棋院棋战部確认了赛程。具体信息的確认,让柏寒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分明是每月一盘棋的节奏啊!“柏寒喃喃自语道。
道场的角落里,少年盘腿而坐。藤泽秀行的棋谱在膝上铺开,但他的心思却飘向了即將到来的各大棋战预选。
“三月是碁圣战,四月是王座战......“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著棋盘,“等到那时候,对局密度就会上来了。“
“不过,要连续贏下去才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心绪渐平的少年重新捧起棋谱,目光渐渐变得专注。
黑白斑斑乌间鷺,丹青点点雪中蕉。
清脆的落子声好像秀行先生的谆谆教诲,在耳边娓娓道来。
“柏寒哥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打断了少年的思绪。
抬起头,关航太郎正侷促地站在面前,小手不安地绞著衣角。
那张小脸上还留著未擦净的污渍,显然是刚在什么地方疯玩过。
自从本战结束后,这个在沼馆和本木面前肆无忌惮的小傢伙,在面对柏寒时却总是格外乖巧。
或许是职业棋手的光环使然,连棋盘上的规矩都愿意老老实实地遵守了。
因此每次来道场,老师总安排柏寒和他下指导棋。
“今天的功课都做完了吗?“柏寒柔声问道。
小傢伙立即凑了过来,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的肩上,乌黑的眼睛好奇地打量著棋谱上的文字。
“藤泽......行......“稚嫩的童音一字一顿地念著。
柏寒心头一暖。
六岁的孩子大概只认得“行“这个字吧?至於“藤泽“,想必是因为老师的缘故才会觉得眼熟。
他轻轻拭去孩子脸上的污渍,温声纠正道:“是藤泽秀行。“
“藤泽秀行!和老师一样的!“小傢伙兴奋地叫道。
“不对,“柏寒搂住孩子的肩膀,声音轻柔却坚定,“是老师和他一样。”
“我们...,也是!”
......
三谷哲也踏著午后阳光来到天丰道场。
“谷柏“四人组齐聚,久违的研修氛围让道场热闹起来。
沼馆沙辉哉一月份的院生研修成绩亮眼,与平田智也並列榜首。露出头皮的少年,眼神锐利,志在衝击夏季综合评定的名额。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本木克弥,他在b组的排名岌岌可危。少年紧抿著嘴唇,眼神中透著焦虑。如果不能在剩余的两轮研修中力挽狂澜,等待他的將是降入c组的残酷现实。
三谷哲也志得意满,新年新气象,他已经做好了大展宏图的准备。
自从有了“谷柏”,他连棋院的“若手”研究会都去的少了。在和柏寒的对局、交流中,三谷感觉自己比去其他研究会的收穫更大。
每周五成为他来天丰道场的固定时间,和柏寒等几个小伙伴下棋、復盘,有的时候甚至留宿在道场。
今天的研究会上,眾人围坐的棋盘上正重现著柏寒对阵涩泽真知子初段的天元战预选c对局。
黑白棋子隨著柏寒修长的手指依次落下,在棋盘上勾勒出那场激战的轨跡。
手数不多,少年默默地摆了一遍棋局进程。
本木克弥托著下巴,撇撇嘴:“黑棋的战斗力也太弱了吧?果然女棋手就是......“
“住口!“沼馆沙辉哉的拳头已经抵在本木的太阳穴上,“对前辈要有起码的尊重!“
“疼疼疼......“本木揉著脑袋,手指却固执地点向棋盘下方,“但这里的战斗结束后,柏君不是已经胜券在握了吗?“
三谷哲也轻轻摇头:“白棋確实占优,但说压倒性还为时过早。”
“我在其他预选上遇到过涩泽桑,她的大局观其实很出色。你们看这里的布局构思,还有左下角的应对,都展现出了职业水准。“
沼錧和本木停止了打闹,听著三谷的分析,研究室里一时只剩下棋子落盘的脆响。
“问题出在下方的攻防。黑棋似乎在这里泄了气,之后的招法太过激进。“
三谷比划著名中腹的战斗,“等到这里的尘埃落定,確实没有再继续的必要了。“
“用时情况呢?“沼馆突然抬头,眼中闪著关切的光芒。
柏寒轻声答道:“我还剩一个小时,对方......已经进入最后一次读秒。“
“柏君太厉害了!“本木克弥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柏君的目標是不是要直指天元头衔啊?“
“你这傢伙,当我不存在吗?“三谷一把勾住本木的脖子,惹得少年连连討饶。
去年十一月,他正是在预选a组的决胜局惜败给大垣雄作九段,与天元战本战失之交臂。
而今年,他无需参加预选c,將直接从预选a组开始新的征程。
沼馆没有加入笑闹,只是静静注视著柏寒:“这盘棋,收穫很大吧?“
他的声音很轻,却掩不住眼底跃动的期待,仿佛已经看见挚友站在更大的舞台上。
柏寒点点头。
想起比赛前的肃穆,对局流程的严谨,涩泽初段的全力以赴,工作人员尊重的目光...
少年看向沼錧沙辉哉:“沼錧君,儘快加入进来吧!”
......
每月第二个周六,日本棋院都会举办“职业棋手指导日“活动。
这是棋院“普及与竞技並重”理念下的业余围棋推广活动,由大竹英雄理事长亲自主持。
今年活动的主题“將棋心传承给下一代“,也是大竹英雄亲自擬定的。
二月的活动日恰逢14日,柏寒作为参与活动的职业棋手之一,將与业余棋手进行一对二的双面打指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