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院的空调发出细微的嗡鸣,柏寒的双手静静地搭在膝盖上。
第三天的媒体训练室亮得刺眼,三台摄像机的镜头像炮管一般对准著他。
“柏初段,请问你有最想对局的棋手吗?“记者的话筒突然逼近,似乎要塞进少年的嘴里。
镁光灯下,柏寒看见自己倒映在对方镜片上的脸。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嘴角保持著恰到好处的弧度。
桌下的沉默计时器发出机械的滴答声,他默数到第十三秒才缓缓开口:“相对於特定的棋手,我更在意自己在棋盘上的表现...“
声音平稳得出乎意料,只有紧贴后背的衬衫已变得湿冷。
电视对局区的强光灯炙烤著脸颊,柏寒落子时不著痕跡地调整姿势。
身体的倾斜角度既避免了镜头捕捉到他的微表情,又確保衬衫袖口不会遮挡监控画面。
这是电视直播对局中每位棋手都必须掌握的技能。
少年应对无误,特训正在显现成效。
“啪“的一声闷响,廉价棋子落在复合棋盘上。
这是第三次突然更换棋具了,对面的大竹理事长用烟盒轻轻敲击读秒器的节奏似乎比上次快了些。
心理培训课,不但有读秒时的干扰,甚至会中途更换劣质的棋具,只为强化棋手们的心理承受和適应能力。
“失礼了。“
柏寒双手接过模擬赞助商递来的礼盒,在触碰到烫金名片的瞬间立即收拢指尖。
礼仪课上反覆强调的细节浮现在脑海,接物时绝不能碰到对方的手指。
清酒在玻璃杯中摇曳,少年弯腰致歉的幅度比標准礼仪多出五度:“明日还有预选赛...“
如何得体的拒绝赞助商的要求,也是少年必须掌握的技能。
干扰无处不在,考验接踵而至。
最后一天的午后,连续三局高强度对弈让柏寒的嗓音略显沙哑。
解说用的雷射笔在投影棋盘上微微颤动,投下一个不安分的红点。
对局后立即进入解说状態,是对新初段最后的考验。
当大竹英雄的摺扇在掌心轻敲三下时,柏寒的新初段培训课程终於画上了句点。
.....
最后一天,棋院五楼。
更衣室瀰漫著樟脑与线香混杂的气味,像座尘封多年的仓库。
柏寒解开被汗水浸透的衬衫纽扣,换上摺叠整齐的吴服,藏青底上浮著暗银的云纹。
这是研修前量制的標准礼装,少年发现袖口比五天前试穿时空荡了些。
“不愧是地狱五日!”
摇摇头,柏寒走出更衣室。
足袋踩在走廊上的声响很轻,但前方的大渊浩太郎还是下意识回头望过来。
初段们被要求保持著1.5米的间隔,和对局时默认的座间距离一致。
被夕阳拉长的影子,在转角处收束成团,又隨著步伐再度拉伸。
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新人们进入幽玄之间。
临近六点,房间里的灯光被熄灭。
象徵著七大棋战的七盏青铜烛台在暗处亮起,烛光映出少年幽亮的眼神。
在引导员的轻声提醒下,新初段们跪坐在指定位置的蒲团上。
柏寒跪坐时听到布料摩擦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左侧的伊田篤史呼吸变得急促。
大竹理事长的声音从烛火摇曳处传来,他要带领新出段们诵读《棋士训》。
“夫棋者,以礼始以礼终。持子当如拈,落子当如断水。胜而不骄者,可语棋道;败而不泣者,可传弈心...”
烛光明暗变化中,四百二十一字的《棋士训》领诵结束。
灯光亮起。
“起立。”
隨著司仪的声音,五位新初段同时起身。
大竹英雄理事长走上讲台,手腕上的钢製手錶在烛光下泛著冷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