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少年没有在赛场多做停留,甚至没有等待比赛最终结果揭晓,就冒著淅淅沥沥的秋雨匆匆赶回了道场。
对柏寒和沼錧沙辉哉而言,本战已经提前画上了句號。
在输给柏寒之后,沼錧想要定段的唯一希望,就是平田智也和安达利昌在最后一轮双双落败,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雨水顺著道场的屋檐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一朵朵水,就像少年们心中最后的那点期待,终究要归於平静。
最后一轮的对局,对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必须走完的形式罢了。
......
周三的午后,“谷柏“小团体如约聚集在天丰道场。
今天他们研究的,是天元战最终预选中三谷哲也七段对阵大垣雄作九段的对局。
三谷默默地在棋盘上摆出进程,眉宇间还带著失利的阴鬱。
又一次倒在最终预选,痛失进入七大棋战本战的机会,让这位年轻棋手显得萎靡不振。
执黑的三谷选择了星小目开局,大垣九段以错小目应对。
双方在左下角形成了“村正妖刀”定式。
隨著局面铺陈,进入中盘时,大垣九段动出了左下角定式中二间高夹的白子。
他利用右下角的余味,成功在黑棋大本营中做活,从而確立了优势。
后半盘三谷极力追赶,但经验丰富的对手稳扎稳打,黑棋始终找不到逆转的机会。
摆完棋局进程,三谷反思道:“对下方白子的攻击完全失败,是本局失败的根本原因吧?”
“基本空被破掉,实地差距过大,確实是败因所在。是逼住的位置不好吗?如果向左移一路如何?”
寺山怜摩挲著下巴,说出自己的判断。
几大赛事中都未能突破预选,寺山每个月只有两盘正式对局。
缺少棋战锻炼的新初段,现在住在道场,除了参加几个研究会,大部分时间都在和柏寒他们对弈摆棋。
“问题不在这里。”沼錧反驳道:“按照寺山前辈的选点,右下同样存在打入!”
“我觉得是右下角定式选择有问题。”
他在棋盘上摆出变化:“面对白棋的一间高掛,不应该在下方小飞应,而是应该在右边夹击,比如一间高夹!”
从本战失落中走出来的少年,声音清亮地发表著自己的意见。
四方脸的本木克弥咬著手指头,吃的津津有味,眼睛却盯著棋盘。
柏寒没有说话。
几个小伙伴摆棋復盘的时候渐渐形成了共识,当柏寒发表意见的时候,往往是最终的结果。
不过今天,倒不完全是因为这个原因,而是左下角出现的妖刀定式。
想起和沼錧对局时出现的“张栩定式”,现在的“村正妖刀定式”,这些被ai淘汰的定式又出现在眼前,让柏寒有点恍惚。
还有大斜千变、大雪崩...
这些被时光打磨得温润如玉的定式,如同五彩斑斕的鹅卵石。
显露於河床,沐浴著和风。
偶尔,这些定式会被稚嫩的小手拾起,透过阳光端详。
精妙的棋理如同鹅卵石上的纹理,闪烁著令人著迷的晶莹,被孩童们珍藏著收入怀中。
当再次取出这些定式把玩时,却发现曾经清晰的脉络已经模糊,那些灵动也褪色成了黯淡的斑点。
就像蜷缩在棋盘一角的“村正妖刀”,原本的森然寒光现在已暗然失色。
本因坊家私相授受的秘谱,如今被束之高阁。而代代相传的禁制,却在数字洪流中重生。
柏寒不知道,作为见证者,是该为传统的消逝而扼腕,还是为围棋的新生而欣喜?
看著热烈討论的伙伴们,少年的目光转向左下角。
他默默地伸出手,按照定式的顺序,把左下角的棋子逐一放回棋盒。
好像在復盘定式,更像是一种仪式。
这些承载著智慧与情感的定式,即便到到暗然退场的时候,也值得尊重。
虽然不再是胜负的工具,但作为围棋文化的基因密码,它们在十九路棋盘上,將会以另一种方式延续。
少年的动作吸引了伙伴们的注意,討论声渐渐平息。
左下角恢復到黑棋一间高掛的形状,柏寒指著棋盘:“问题的关键是这里。”
三谷哲也和寺山怜眉头紧皱,沼錧则扭头看向柏寒,本木克弥继续啃著手指头。
“黑棋一间高掛没问题。问题是白棋二间高夹之后黑棋的应对不好。”
没有理会眾人疑惑的目光,少年在棋盘上摆出变化。
“黑棋大飞后,白棋靠,黑棋扳头,白棋退,黑棋顶,白棋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