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手飞落下,白棋的棋型才真正舒展开来。
“这手棋不仅走畅了自身,还瞄著上方三线的飞下。”
菊地义雄连连点头,“同时扩大了左边的阵势。如果白棋再补一手,掛角的黑子恐怕要无疾而终了。”
安达利昌绝非易与之辈。身为a组翘楚,他的棋感敏锐度与柏寒相比並不逊色。
面对白棋的三间低夹,黑棋以尖冲应对,隨后大飞出头,行云流水间尽显锋芒。
柏寒却不动声色,连续贴紧两手后,转向中腹再度飞出。
第二手小飞翩然而至。
黑棋顿感滯涩。白棋的封锁之势將成,安达利昌不得不单关跳出。
然而柏寒並未乘胜追击,而是剑锋一转,在左边二路落下第三手小飞。
“绝妙的构思!“观战的酒井真树瞳孔微震,这三手小飞宛如一套精妙的组合拳,令他血脉賁张。
这三手小飞,每一步都带著命令式的压迫感。
第一手,逼得黑棋不得不动出左边的黑子。
若稍有迟疑,白棋只需简单一补,便能將黑子尽数吞没,子效之高令黑棋难以承受。
第二手小飞,更似天罗地网,迫使黑棋在中腹出头。
一旦被封,左翼黑棋將陷入苦活之地,而白棋外势將厚如城墙,光是搜刮之利就足以让黑棋难以招架。
最致命的是第三手小飞,这一手既掏空黑棋根基,又与左上白棋遥相呼应。
黑棋无法容忍白棋顺利联络,只能试图拉著左上白棋一起逃孤。
然而,如何阻断呢?表面上看,小尖似乎是最佳选择,但…
“白棋还藏著劫爭联络的后手!“酒井真树注视著棋盘,脑海中推演著黑棋小尖后的种种变化。
当他確认白棋確实能通过精妙的劫爭实现联通时,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劫爭对黑棋而言无异於饮鴆止渴。
白棋不仅劫材充裕、外势通畅,更致命的是黑棋自身棋形薄弱。左上白棋,已然立於不败之地。
“柏寒的算计...,这么深远吗?”酒井真树暗自思量。“单是二十分钟內找出最佳应手,倒也不算难事。“
“但若要將劫爭变化、形势判断、后续发展全部计算清楚...“
他与身旁的菊地义雄四目相对,两人不约而同地露出无奈的苦笑。
“看来还是多处理些棋院杂务吧。“酒井用摺扇轻敲掌心,“棋盘上的腥风血雨,就交给这些年轻人去闯荡了。“
柏寒这三手小飞,每一手都像精准的手术刀,既步步紧逼,又暗藏玄机。
其背后展现的,不仅是超凡的计算深度,更是对全局如臂使指的掌控力。
安达利昌的手指放在棋盒上,瞳孔微微收缩——他同样看穿了白棋暗藏的手段。
“形势...不妙了。“
左上角的凌厉三连击如泥牛入海,未能掀起半点波澜。安达利昌握棋的手指微微发紧,一颗心直坠深渊。
在a组的多次对弈中,他早已领教过柏寒的可怕。
和其他选手一样,他本已做好心理准备,將目標放在另一个定段名额上。
但老师的训斥声犹在耳畔,松风研究会的荣誉重若千钧。
正是这份沉甸甸的责任,让他重新燃起斗志。
尤其是...
精心设计的布局被轻易化解,更因自己的慌乱连累恩师蒙羞,这份愧疚几乎要將他淹没。
此刻的他,执拗地想要在这方寸之地证明自己——不仅要战胜最强的对手,更要洗刷这份刻骨铭心的耻辱!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玻璃上,仿佛穿透了窗户,直接敲打在他的心间。
丝丝凉意渗透进来,让他躁动的心绪渐渐平息。
少年眼中的血丝渐渐褪去,唯有唇上那道咬痕还在提醒著方才的失態。
“棋局尚早,胜负未分...“
他双手撑膝,目光紧紧地凝视棋盘。
整个房间陷入沉寂,连观战的酒井与菊地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唯有计时钟的秒针不紧不慢地游走,“滴答“声在静謐的空间里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