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藤泽先生最喜欢题写的“无悟”,竟然是因为写错了字。本想写表达剑道大师心境的“无构”,结果写错了偏旁。
不好当著求字棋迷的面修改,正冥思苦想什么好词之时,浮上心头一个“悟”字。
当典故引得年轻人发笑时,老先生的一句话慢悠悠响起:“就靠著这个错別字的精神,我贏了桥本先生,成了首期棋圣!“
阳光斜照在他银白的鬢角上,將那些荒唐往事都镀成了传奇。
柏寒渐渐明白了秀行先生的良苦用心。
这是一位好赌滥饮,荒诞不羈的俗人,也是一位胸怀宽广、毫无门户之见的老人,更是一位视棋如命、追求棋道的下棋人。
柏寒凝视著眼前这位传奇棋士,忽然读懂了那份矛盾中的纯粹。
“比赛不过是结果的呈现,真正的胜负早在每日的积累中就决定了。”
“年轻的时候不要总东看西看,要专心致志。別总拘泥於眼前的胜负,胜负就只是个结果,在大胜负中贏了也不必有登了天的气氛,胜负的余韵一旦消失,又回到原本的自己。”
“在艰难的情况下选择退缩就不是个男人!”
老先生的话语中透著几分急切,仿佛在与时间赛跑。
夕阳漫进和室,將老人的白髮染成淡金色。
那些看似散漫的閒谈里,分明藏著用六十年光阴淬炼出的智慧结晶。
柏寒忽然明白,老人的话不仅是棋艺传承,更是一个棋士用毕生悲欢写就的棋道追求。
暮色渐浓,柏寒跟老师身后,踏著石板路向道场走去。
路旁树木在晚风中沙沙作响,仿佛还迴荡著秀行先生沙哑有力的声音。
两天后的院生终极大考近在眼前,想到秀行先生期待的目光,想到答应要传给他本战棋谱的承诺,少年握紧了拳头。
他暗暗发誓,本战中一定要下出让先生欣慰的棋,不负这份殷殷嘱託。
......
10月4日,星期六,本战第一天。
清晨的日本棋院二楼,天丰道场四人组比其他选手来得都早。
推开和式对局室的移门,八张棋盘在晨光中泛著幽玄的光泽。
每张棋盘旁都摆放著崭新的计时钟,工作人员正弯腰调试设备,確保读秒声不会互相干扰。
“正坐对局啊...“沼錧沙辉哉揉了揉膝盖,小声嘀咕著。
柏寒的目光却落在那些特意拉开的棋盘间距上——这是职业棋赛才有的规格。
9点10分,木质地板传来清脆的脚步声。裁判长酒井真树八段步入室內。
麻美彩衣捧著抽籤箱的样子,像捧著什么神圣的祭器。
金川和菊地两位老师站在后方,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院生。
“按院生排名顺序抽籤。“酒井的声音在安静的和室里格外清晰。
柏寒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抽籤箱里的纸条沙沙作响,他抽出的瞬间仿佛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
当“八號“这个数字被念出时,道场的小伙伴们不约而同地绷直了脊背。
隨著一个个名字被报出,对阵表渐渐填满。
安达利昌抽到了十二號,沼錧沙辉哉抽到了十六號。
当一力辽的十號被公布时,柏寒分明看见这位天才少年瞳孔微缩。
他们將在首轮相遇。
“三號,津久井和也。“工作人员报出这个编號时,沼錧苦笑著看向津久井,后者的脸颊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晨光照在对阵表上,墨跡未乾的名字仿佛蒸腾著热气。
参赛棋手们纷纷入座,柏寒注视著对面的一力辽,经过为期一个月的合同预选赛,少年似乎变得更加沉稳。
特意剪短的头髮,搭配上一双浓密的眉毛,整个人的气质显得愈发锐利。
9点30分,裁判长宣布比赛开始。两个少年互相鞠躬致意,一力辽长舒一口气,拿起黑子落在右上角星位。
柏寒並未急於落子,而是轻轻合上了双眼。
比赛伊始,他的心跳骤然加速,迈向职业棋坛的关键一步,不仅牵动著他的心神,连星艺的影像也在脑海中微微颤动。
他缓缓摩挲著手中的珠串,藉此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
片刻后,他睁开双眼,目光中的波澜被冷静取代,把珠串放到棋盘边,轻轻捻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
迈向职业的本战第一局,开始了!